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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大富背着女儿走了一段平路,虽然女儿轻飘飘的,但是他年纪在那里,很快就累得直喘气。

    即便如此,王美春一提要下来自己走,就会被他一声吼:“安生点,还觉着不让人闹心吗?”

    于是,一行三人开始沉默着赶路。

    直到来到山脚下,王丽容才开口说道:“爷爷,让我来吧,别摔着大姑了。”

    此时,王大富的额头已经有了细密的汗,刚刚还能分神控制喘气声,到了这会儿,却是无暇顾及这个了,从他鼻腔口腔里喷出的声音,就像刚犁完一天地的老牛,疲惫而沉重。

    他听到王丽容的话,这才似被提醒到了一般,将王美春让出来。

    王美春觉得自己一定是病晕头了,侄女的小身板背着她仿佛背着一个空背篓,在山地里轻松穿行,如履平地。刚刚她还能听见爹爹的喘息声,这会儿再怎么认真听,侄女的呼吸都很平缓,她一度怀疑自己的听力是不是出了问题。

    到了长流村的山脚下,王大富又将人背过去,按他的话说就是:“一个小女娃,那么大力气,传出去找不到婆家的。”

    王丽容无意与他分辩什么,笑嘻嘻得将大姑送回他的背上。

    回家的路上倒是有遇到几个婶子,不过因为王大富前阵子为了小女儿发威在前,再加上村里都传开了,王家的债清了,又要崛起了。所以,这些人见到脸色奇差的王大富都只敢笑着打招呼,并没有当着他的面好信打听什么。

    姚青花原本在家等着一老一少回家,听见声响出来一看,一接着大闺女,脸上的笑意不见了,眼泪一下子飙了出来。

    她嘴里一会儿骂王美春傻,不晓得给家里人送信,甚至作势要拍打这个不省事的闺女,却迟迟没有下手,一会儿咒田父田母,连大女婿都捎上了,这还是王丽容第一次听到,她奶奶原来可以骂得那么脏的,还不重样。

    王大富心里烦的紧,抽了几口旱烟,没好气吼了声:“别哭了。”

    姚青花仿佛找到发泄口一样,将刚刚没能拍到大闺女身上的手砸到老伴儿身上,“就你能,你要是能,咋不把田家那对贼公婆揍一顿,跑回家横给谁看?”

    王大富哭笑不得,连忙撂下旱烟,一把抓住老伴儿的手,放软了话哄道:“行了行了,田家的事,再料理。这会儿,赶紧让二孙子回来,让他给他大姑瞧瞧,你没见你大闺女脸都是青的,这会儿哭闹啥?”

    王丽雍在一旁听见,连忙回话:“堂哥在老宅那边,我去喊人。”说完,拔腿跑了。

    姚青花如梦初醒,也不和老伴闹了,抓着大闺女的手,细细问她小产的事。

    这个问题,仿佛触碰到王美春最隐秘的伤心处,眼泪如同洪水倾泻而出,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婆婆,嫌我,嫌我给咱家借钱,我用的,用的明明是,是嫁妆。她背着,背着丰收和孩子,骂我,磋磨我。我揣娃呢,她让我去挑水。井口有冰,滑,我摔了一跤,娃没了。娘,三个月的娃,没了,呜呜呜……”

    王丽容听得伤心,转身去了厨房,瞧见她娘已经在那里,盯着炉子熬鸡汤。

    “娘,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大姑那样子,得好好补补。”

    苏玉琼盯着炉火,点点头,“回头我村里问一圈,有老母鸡的咱都要,一天一只,给你大姑好好养养。以前的肉头都没了,唉!还以为你大姑父是个老实的,架不住婆婆是个刻薄的,以前王家好时,那边的婆婆倒还好,一出事,就变脸了。这门亲事,结错了。”

    王丽容学着她娘的样子,盯了一会儿炉火,良久,才说道:“还是大姑要自己能够立起来,否则远水救不了近渴。”

    等母女俩端着鸡汤一前一后进屋后,便瞧见王鸿识给王美春把脉。

    “大姑,小产后是不是偶有崩漏,就是还会出血?”

    王美春不好意思得点点头,侄子虽然表现得很像个大夫,但是问及这种事,她还是有些不自在。

    王鸿识却似无所觉般,收回了把脉的手,对着爷爷奶奶说道:“大姑产后操劳,又兼情绪郁结,以致冲任二脉失调。暴崩致脱,血崩日久不止,会导致脏腑气血虚脱。”

    王大富有些性急,打断说道:“别掉书袋子了,你赶紧说说,能治不?咋治?”

    “能治能治,我给开药,立刻就能熬上。不过,除了吃药,大姑更重要的是保持好心情,不能操劳,还得多喝些鸡鸭鱼汤补补。”

    苏玉琼听到汤字,连忙将鸡汤端到他跟前,问道:“鸿识,你给瞧瞧,我里面放了红枣和枸杞,行不行?可别冲了你的药性。”

    “红枣补血,枸杞补气,二婶,你这碗鸡汤正合适。”鸿识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