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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氏这边的心思,王大富和王丽容这个两人的还债小分队一无所知,他们正辗转在一家又一家的大小债主中,应付那些人的好奇心。

    郑大婶家,郑二家,张屠户家,李三家……王丽容一开始还数着债主的数量,后面直接放弃了。总之,村里和王家交好的、稍微有点能耐的,多多少少都借了点。最多的,如村长家是二十两,最少的,也有如李三家,四百文。

    这重复了许多遍的还债场景,令王丽容更加感同身受爷爷的心情了。

    整个村子,那么多家人都是自己的债主,抬头不见低头见,说没压力是假的。特别是爷爷骨子里是要强的人,在这样的环境下,心里肯定很憋屈吧。难怪他定下规矩,家里赚了钱,不管多苦,都要还债。这哪里是还债,这是在拿回自尊自信吧。

    就这样,从清晨旭日初升到正午太阳当空,王家欠长流村村民的债清了!

    王大富走出最后一家债主的大门时,仰起头望着清澈的天空,对着王丽容笑道,“走,和爷爷去你大姑家,明儿个,我再去回镇上,还了赵掌柜的款,咱家的债就真的平了!”

    王丽容的大姑王美春,在王家落难时,硬塞了十两银子给娘家,怕爷爷不接受,就说是借的,只不过,这两年,从未提及还钱的事。大姑不提,爷爷却一直记得。

    大姑的夫家在小坑村,在长流村隔壁,正经从大路上走,也得花上一个时辰。显然,王大富没打算这么浪费时间,他熟门熟路,直接带着孙女翻山头,大概半个时辰,小坑村就在眼前了。

    正当两人站在大姑夫家门口,想要敲门时,里头却传来了妇人尖锐的骂声。

    “你个懒婆娘,叫你挑点水,你躺床上挺尸给谁看?不就是流个娃吗?谁家妇人不是隔天就能下地干活。”

    “娘,我是真的不舒服,您让二弟或者二弟妹去挑吧,何苦逮着我一个病人使唤呢?”回话人声音弱,不过因为周遭很静,大门口的王丽容和王大富听得一清二楚。

    王大富的脸僵了一下,示意王丽容不要发出声响,然后整个人往里贴近听动静。

    “咋?我这个当婆婆的使唤不了你这个当媳妇的啦?老大媳妇,我劝你,认清现实吧,你娘家如今可不比从前了,眼下还欠我田家好大一笔银子呢,你这个王家嫁过来的闺女,好歹有眼力见些,别整天想着偷奸耍滑,或是扒拉东西回娘家,再这样下去,我田家可不敢要你这样的儿媳妇……”

    王大富听到这里,就已经听不下去了,一脚上去,狠狠踹开了虚掩的柴门,力气大到那门又弹了回来。

    王丽容赶忙上前用手挡住,才避免了怒火冲天的王大富被回弹的门扇打到。

    站在厢房门口的田母停了话头,扭头一看,赫然是脸被气得通红的王大富,到嘴边的骂声没了。

    “哎哟,这不是亲家嘛?咋有时间过来呀?上回过来还是两年多前呢,您这穿得,我都要认不出来了。”

    田母是在暗讽王大富穿得磕碜,他却一点不在乎,冷冷道:“是许久未见了。这回还真是来对了,看到亲家这么照顾我闺女,我就放心了。”

    两人说话的当口,王丽容站在爷爷身后,没有开口,两只眼睛认真观察着田母。

    她个子矮小,身材微瘦,站立时,很像削尖了笔头的铅笔。她的脸更瘦,颧骨高凸,眼尾上扬,嘴小唇薄,下巴尖长,说话时,露出嘴里枯黄的牙齿,这是王丽容穿越过来后,遇到过的第一个,把“刻薄”两字,那么明晃晃挂脸上的人。

    这时,王美春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顾不得身体的不适,也挣扎着起身来到了厢房门口。

    王丽容的目光随之一移,只觉得王美春与原身记忆中的形象相差甚远。

    以前的大姑给人的感觉是鼓鼓囊囊的荷包,里面装着糖果。如今,却成了只有一层的纸片,身形如纸单薄,脸色也如纸惨白。她靠在门框边上,好像只要来一阵风,就可以将她吹跑。

    王大富的脸色更加不好了,身上嗖嗖得散发着寒意,似乎要同北风的冷比个高低。

    田家人陆续出现了,有匆忙披上一件衣裳就出门的田父,还有似乎刚从炕上醒过来的田家老二田丰成夫妇。他俩的头发还是乱的,身上也是随意披着衣服,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揉着眼睛,仔细瞧,眼尾还粘着疑似眼屎的东西。

    田父一秒察觉王大富的不爽,连忙向前抓住他的手,语气再和气不过,“亲家,您能来,可真是难得呀。赶紧,搁炕上坐去,咱老哥俩好好喝一盅。”

    说完,硬拉着身子有些僵硬的王大富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