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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日灼心,徐妙音斜倚在软榻上,看着窗外的芭蕉树泛着些黄,似是被灼烤的已没了生气。

    窗外的蝉鸣不绝,吵得她越发的心焦,本想着探身去关上窗,肚子却蓦地一疼,她缓缓地又躺了回去,双手环在尚未显怀的腹部,轻轻的抚摸着。

    “宝宝也在担心吗,别怕,等你爹爹从玉京回来,就能将你祖父救出来了,宝宝别怕……”

    她轻声说着,是在安慰腹中的孩子,也是在安慰自己。

    短短七日,父亲被判贩卖私盐,又有通敌嫌疑而被下了大狱,徐家不过就是一介商贾,盐引也是朝廷所发,何来的贩卖私盐之说,通敌更是荒谬!

    整个扬州府仿佛有张无形的大网,商会里无一人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也令她求告无门,无奈之下她的丈夫方书怀只能上玉京寻外祖父,现在的太子太傅王宴清,看能不能有回环的余地!

    他这一走,已是第七日,快马而行,走的又是官道,应是早就到了玉京,为何还没有音讯传来,也不知外祖父有没有办法?

    “吱呀”一声,玉秋开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慢慢向软榻行去。

    看自家娘子这短短时日,已经瘦了一大圈儿,这新做的衣裳穿在身上都显得有些空荡,这还怀着身子,整个人却似要被风吹走一般。

    想着刚刚吴妈妈嘱咐她的话,她又不争气的红了眼,便低垂了眼,不让娘子看见自己的异样。

    “姑娘,该喝安胎药了。”

    徐妙音接过玉秋递来的药,双手捧着慢慢喝了下去。

    她将碗放在榻上的小几上,问道:“徐磊那边可传了消息来?爹爹在狱中可好?”

    这两日不见丈夫传信来,自己又动了胎气下不了地,便让堂弟徐磊去大狱看看爹爹,这两日她心里总是不安。

    她刚问完,便听扑通一声,玉秋跪倒在她面前,似有轻泣声传来。

    玉秋向来稳重,从不会在她面前哭诉,除非……

    她脸色蓦地一白,一手扶着腹部,一手撑起身子,急急地问道:“发生了何事,是不是爹爹他……”

    玉秋怕她急出个好歹来,膝行一步,道:“姑娘,为了腹中的孩子,也为了您自个儿,您千万要撑住……”

    玉秋哽咽了一下,接着说道:“公子传话来,家主,家主在大狱里得了鼠疫之症,已经,已经没了……”

    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徐妙音只觉耳边“嗡”的一声,便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她看了看玉秋,口里呢喃着,“不是,不对,不对……”

    玉秋只觉自己眼前闪过一片衣角,抬头便看见徐妙音已经光着脚冲到了门口,打开门就要冲出去。

    她忙从地上起来奔过去,想要去拦她,刚到廊下,就见徐妙音摇摇欲坠地就要倒下。

    徐妙音眼前已经一片模糊,她要赶紧去找爹爹,他们一定在骗她,等书怀回来就能去救爹爹了,外祖父一定有办法,对,她要去等他回来,他回来了,爹爹就能回来了!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眼前那么黑,明明刚刚还是白天,为什么现在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想看清眼前的路,意识却越来越模糊,直到那片黑暗将她淹没,软倒在赶来的玉秋怀里。

    徐妙音感觉很热,身体里似有炭火般不停地炽烤着身体,她想挣扎,却又动弹不得。

    她想睁开眼睛,却怎么都睁不开,眼前一片黑暗。

    “妙妙!”

    突然她听见有人在叫她,像是,娘亲的声音!

    眼前的黑暗猝退,却被一团浓雾笼罩,娘亲的脸在雾里若隐若现。

    “妙妙,回去,回去……”

    这是爹爹的声音!

    徐妙音看到爹爹出现在娘亲的身边,他们相视一笑,却离她越来越远……

    她悲从中来,眼泪不停的流,她想让爹娘带她一起走,却只能张着嘴发不出一丝声音……

    “妙音,我回来了!你要带着孩子去哪儿?”

    温柔而缱绻的男声在耳边响起,似是耳语,又似隔着千山万水。

    这是,书怀的声音,孩子?对,她有了他的孩子,她还没有告诉他!她蓦地回首想去寻他,却跌进了一团光影里,像一汪温泉水包裹着她,这时却听到吴妈妈的哭泣声。

    “姑娘,我的好姑娘,为了孩子你一定要撑住啊!”

    须臾,又听到一阵略显苍老的声音。

    “这烧总算是退下来了,还好之前有喝过安胎药,要不只怕胎儿保不住,只要今晚别再动了胎气,别再让她受刺激,腹中的胎儿还是保得住的,哎,这丫头也是命苦啊!”

    孩子怎么了?她想摸一摸自己的肚子,却动弹不得,不一会儿感觉自己的嘴里被灌入了苦涩的液体,顺着她的喉咙到了她的腹部,她似乎听到了咕噜噜的声音,便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一阵“噼啪”的声音,伴随着物体掉落的声音,灼热地热浪扰得睡梦中的人儿轻蹙了眉,随后她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烟味。

    她悠悠睁开眼,眼前慢慢出现了一片红光,待她完全清醒过来时,便看到她所在的屋子已经被烈火包围。

    她的身体还很虚弱,撑起身体时,已经耗费了她大半的体力,想叫人却被浓烟呛的咳嗽了起来。

    不行,她不能烧死在这里,她缓了缓,慢慢挪到了床沿上,环视了一圈,四周都已燃起了大火,通往门口的火势不是很大,找准了逃生的路,便把一旁用于给她退烧的棉帕沁水捂住口鼻,缓缓向门口走去。

    这么大的火,为什么还没有人察觉,甚至她都没有听到任何有人求救和救火的声音,仿佛偌大一个徐府,只有她一个人般,也不知外面什么情况,吴妈妈和玉秋可好?

    正这么想着,只听一阵木头断裂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刚一抬头便见悬在头顶的横梁被烧断正摇摇玉坠。

    她猛的退后一步,却失去力气跌倒在地,那横梁正好落在她方才所站之地,也正好挡住了她唯一的逃生之路。

    她凄然一笑,环视着让人绝望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