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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糟了!”才因为白玉堂不曾身死而高兴的艾虎心中一沉,不由得用求助的视线看向了师父智化。

    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根本就不是计谋能够左右的了,智化自己也挡不住这万箭穿心。

    白玉堂前一日晚上是入了冲霄楼不错,可他算得上是玩机关的祖宗了,哪里会认不出那些翻板活扣通往机簧呢?

    最后为了打草惊蛇敲山震虎,白玉堂便把那襄阳王招揽的一个江湖人士,唤作病太岁张华的人扔了铜网阵里去,还特特解了自己的飞蝗石扔在张华身上算作标记,让那赵爵等人认定自己已经遇害了。

    而他本人呢,则是仍旧藏身冲霄楼内,花了一夜的时间破解了这冲霄楼里的机关暗阵。如今襄阳王买通朝堂官员的名单、仿制的调兵符、准备的龙袍冠带并颜查散的官印,对白玉堂来说全都如同探囊取物一般了。

    若非白羽砸了柱子,弄得这冲霄楼眼看倒塌在即,恐怕等到稍晚的时候,白玉堂还要在这王府里好好转悠转悠,彻底弄清这赵爵府里头究竟有那些牛鬼蛇神才好呢!

    可惜此时无数的箭矢对着他们,看来只能暂时退进冲霄楼里了!白玉堂心中打定主意,便对这展昭和白羽喊道:“快进楼里来!”至于他,此时正在楼顶,目测那些弓箭手还真就没办法射中他,所以他一回身就从房顶掀开的瓦片又回楼里去了。

    展昭和白羽自然是不会犹豫的,足下一蹬便进了冲霄楼内,正好躲过了一波飞射而出的箭矢。

    进了楼里,便听见外面轩轩嚷嚷的喊着什么“铜网阵准备”之类的话。

    先前在楼顶的白玉堂不耐烦走楼梯,直接顺了爪钩绳索从楼内下来,又一抖落爪钩收回绳索放进百宝囊,把那些赵爵谋逆的罪证直接甩进了白羽的怀里去。

    白羽捧着一袋子名单、冠带、兵符,看见白玉堂也不嫌弃展昭血呼呼的手,就扑了过去给了对方一个熊抱。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扭过了头找了一个角落呆着,不打扰展昭和白玉堂了。

    展昭今日里是经历了大悲大喜的心绪起伏,此时白玉堂真的活生生近在眼前了,反倒冷静了下来。他把手里的巨阙递到了白玉堂面前,什么话也没说,但又什么都说了。

    白玉堂也不矫情,直接伸手接过了巨阙来,只是用了两下之后就回剑入鞘,又把巨阙丢回了展昭的怀里:“我又不是什么小姑娘,还用得着交换……信物!你若真有心,就给我寻把好的宝刀来,才对得起我。”信物前面的“定情”二字被白玉堂说得极其含糊,若非展昭一眨不眨的看着白玉堂,还真就有可能会漏听这两个字。

    只是就算是这般,展昭也算得上是得偿夙愿大喜过望了。自从入了公门便只温和微笑的展昭脸上也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容来,对着白玉堂点头:“好。”

    “欸,先别说这个了。外面可有弓箭手围着呢,先说说咱们怎么出去吧!”动心这种事情,白玉堂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展昭一个简简单单的“好”就让他有点不自在了。

    “好,听五弟的。”展昭又说。

    白玉堂纵然有些不自在,可他白五爷向来是一个“勇”字在心头、半点不知道怕的,硬逼着自己开口:“今后别叫我‘五弟’了,也别叫‘玉堂’。我家里人给我取过字的,泽琰。”

    展昭自然知道白玉堂的字的,只是他一直不许旁人喊。此时得了首肯,面上虽然不显,可心里却更欢喜了。

    白羽把那一袋子证物细细点数了好几次,见展昭和白玉堂还没有说完,便小心翼翼的插嘴进来:“颜查散的官印没在。”

    白玉堂便拍了拍自己腰间的汗巾子:“在这儿呢。”

    门外的喧哗声一时高一时低的,大概是襄阳王府的人已经发现冲霄楼内机关已破这件事了。此时竟然有人提议要用火攻之术烧死白羽三人。

    白羽和展昭白玉堂哪怕到了此时,也还是没有什么焦躁的情绪,白羽是因为知道自己绝对烧不死的。而展昭白玉堂二人,一半是因为剖白了心情很放松,另一半是因为——白羽都这么淡定,那肯定是有办法的;既然白羽有办法,他们也不需要太紧张。

    被盲目信任了的白羽捧着一袋子罪证,巴着墙根朝外头看了一眼,就淡定的坐了下来。看起来这些人距离真正下定决心放火烧楼恐怕还有一会儿呢!

    过了不到小半个时辰,白羽忽然耳朵一动,听到外面的声音之后,就转头对靠坐在一起的展昭和白玉堂说道:“咱们走吧!颜查散领着人来救咱们来了。”

    “五弟!”过了大概十几息的工夫,白玉堂就听见了蒋平的声音,随后就有一个身影快速的从破损了的窗户进了楼里来。

    原来先前蒋平进了王府之后,因为王府里的人都被白羽和展昭给引走了,他进了王府之后虽然找到了冲霄楼,可因为院子外面不停的集结弓箭手,虽然知道白玉堂是安全的,可也不能靠近。

    正好他看见了艾虎和智化,就跟着这两人去了两人的房间。

    智化知道,此时此刻,除非兵马相对,否则襄阳王府的困局是谁也破不了的。所以他便让艾虎和蒋平二人立刻出府去,往太守府和知府衙门求助去,自己则是等知府带着乡勇到了王府门外之后,鼓动长史只留下一部分人手看守冲霄楼,其余人等都到门口去守卫王府去了。

    按理说这是个馊主意,但凡脑子里没毛病的,都不会让自家王府的护卫和人家朝廷的衙差对着干的:这跟此地无银三百两基本没区别。

    可今天一天里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智化的口才也是极能蛊惑人心的,长史便同意了,又说服了此时也因为听闻白羽巨力而心惊的赵爵。

    所以到了最后,守着冲霄楼的人不过是一百来人的王府护卫并一些江湖人士了。

    其中的几个好手被智化和搬来救兵的蒋平给撂倒了,剩下的小猫两三只都是歪瓜裂枣不足为惧。这时候,蒋平才悄悄的从潜进了院子里,从视线的死角进了冲霄楼。

    “五弟!”

    “四哥!”

    兄弟相见,自然是激动非常的,尤其是蒋平先前以为白玉堂已经身死了,此时看到自家弟弟活蹦乱跳的样子,自然高兴。只是高兴晚了又生气,对着白玉堂的肩膀就是一巴掌。只是这一巴掌拍得声音响亮,可落在白玉堂身上的力道却很轻。

    蒋平拍完了白玉堂之后,张嘴就数落起来:“你也太大胆了!你知不知道我和颜大人多担心?后来知道你陷在冲霄楼里了,我都快哭死了!还有展昭,他见了襄阳王送来的飞蝗石,直接就喷血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白玉堂看了一眼展昭,心里头有些担忧。

    展昭便摇摇头:“我没事,一时血不归脉而已,如今已经好了。”

    “咱们走吧!”白羽见展昭和白玉堂又对上眼了,赶紧开口打断道。

    蒋平自然点头,“行了,且不用你说呢。咱们赶紧出府去!颜大人倪大人都等着咱们呢!”

    出了冲霄楼又是一番厮杀不提,只说冲出王府之后,几人便直接到了正门前面找到了颜查散。

    白羽举着一包从冲霄楼内找到的罪证,对着颜查散说道:“襄阳王赵爵谋逆证据在此。”

    “当真?”颜查散顿时惊喜异常。他请托知府调来乡勇本是为了救人,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身边的知府和太守便立刻对颜查散道:“既然罪证已出,还请巡按大人用印,好调集厢兵前来!”光靠乡勇衙差,实在是对付不了这明显超额且武装齐备的王府护卫啊。

    颜查散心底就是一沉:他的官印被襄阳王派人偷走了,无印可用啊!

    正在这个时候,颜查散就听见了一个自己以为再也听不到的声音:“大哥快用印。”

    随后白玉堂就到了颜查散的近前,把手里的巡按金印塞到了颜查散的手里。

    颜查散看着白玉堂,什么话也说不出,最后只点头,连声道:“好!好!”而后便赶紧用印,令调集厢兵前来支援。

    有钦差巡按的金印在,附近厢兵立刻便集结到了王府外,把襄阳王府层层围困住。

    这襄阳王因为作贼心虚,把王府的外墙修得又高又厚,一时半刻还真就攻克不了,只能先围困住。可王府里还有一个智化和艾虎呢,哪里会让颜查散等人苦等呢?

    自古以来都是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等到掌灯时分——也就是晚膳前后吧,艾虎就提溜着已经被绑成一团的襄阳王出来了。

    “好小子!”白玉堂和蒋平看见自家侄子得了首功,自然是高兴得很的。

    赵爵既然被擒,王府里的护卫纵有二□□抗的顽固之徒,也不碍事了。过了不多时,厢兵并禁军衙差就接手了整个襄阳王府。

    王府内的女眷和赵氏子孙同赵爵一起被禁军分开看押住,只待天明后押送回京去。

    而后又有王府护卫近千人,被厢兵暂时看押了,仆从则是被分批分类暂时关进了襄阳城大牢内。

    说着快做着慢,等到这些全都办好了,天都蒙蒙亮了。又要清点王府的库存和查抄书信往来,一堆堆一件件的东西一张纸不能少的全都封箱押送往京城去。足足忙了一天两夜,这襄阳王府才算是清空了。

    颜查散还好奇的跑到冲霄楼去看了看,等看到那倒地的几根立柱之后,他对白羽的武力值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古有霸王举鼎力千斤,白护卫也不遑多让啊!”

    而艾虎因为亲眼目睹过白羽拆楼的情形,对白羽那叫一个服啊。要不是他早就已经有了师父,恐怕当场就要拜白羽为师也说不定!事实上,他还真有点叛出师门的念头。

    小孩子历练少,心里的念头是瞒不过几个长辈的。白玉堂便拿这事臊智化:“狐狸啊,你看看,你这徒弟可被我白弟勾了魂了。你可当心点,小心没了徒弟没人给你养老送终!”

    智化虽然刁钻,可也知道跟白玉堂打嘴仗根本赢不了,索性直接破罐子破摔的承认了:“要不是我也有师父,我都想拜这白羽当师父!”

    这话里全是遗憾,噎得白玉堂的调侃也说不下去了,连呼“没意思”,也不打击智化了。

    等到回了开封府,案件便交给开封府审理。证据确凿之下,哪里容得赵爵辩解呢?更有他多年鱼肉百姓为祸乡里的罪证在,本来想发配他去受皇陵的皇帝都只能捏着鼻子认了龙头铡了。

    不过襄阳王府死的可不只是赵爵一个人:一溜烟儿无论庶子嫡子的,跟着赵爵这个父王有样学样,都不是什么好种,手上都沾了不少大宋良民的鲜血。挨个审下来之后,龙头铡一天里开合了十数次,才算是把这些于国于家无用的恶徒给了结了。

    剩下罪证较轻的,也是流的流、徙的徙,剩下的几个半大孩子没为恶的,皇帝便请八贤王做主,将这些孩子改换玉碟,过继给宗室里的其他分支。至于那些内宅女眷,全都打包去皇家庵堂去了。

    此后又腾出手来处理朝堂中和襄阳王勾结的一众人等。闹哄哄大半个月过去,京城才算是重新回归的平静。

    谋逆既平,自然是论功行赏了。颜查散等人都被拔擢了几级,襄阳太守和知府配合有功,考评上也会是上忧,今后不愁升迁了。又有开封府的一众人等,也被一一嘉奖,升等赏赐自是不提。

    只说白玉堂和展昭在襄阳王府内剖白了心迹之后,这两人的表现,只要眼睛没瞎的,就都看出来了。

    首先就是两个人的称呼,白玉堂对展昭的称呼倒是还跟过去一样,高兴了就是“展昭”“熊飞”,不高兴了就是“死猫”“臭猫”之类的,偶尔还叫上几声“展大人”。

    而展昭的变化就明显了,过去亲近的时候喊“五弟”,偶尔叫“白五爷”,或者是“玉堂”这样的直呼其名,可如今就只剩下一个了:泽琰。

    两个字叫的那叫一个亲热,听得开封府一帮糙汉子都觉得肉麻:过去没发现大哥是这种人啊!

    可是不管怎么说,人家当事人两个自得其乐,旁人也没什么资格指摘,顶多就是被塞点酸倒牙的狗粮呗,反正你一口我一口的,开封府里谁也没拉下谁,所以也就没什么人在意了。

    等到六月,边关守将庞昱回京述职了——没错,一年的功夫,庞昱就已经是守将了,总揽边关一切事宜,被皇帝赐了一个“飞星将军”的称号,算是对自家小舅子的特别优待。

    庞昱回京之后先是去述职,而后回转太师府洗漱了一番,就精神抖擞的往开封府来了。

    到了开封府之后,庞昱和人说自己要找白羽,并没有去找包拯。上一次他借着包拯的名义才骗了白羽,最后和白羽交恶了。这一回他可不愿意再这样了,所以没有去拜会包拯。

    不过他不去拜会,自然有人把事情告知给包拯知道。包拯听到庞昱来找白羽,不由得有些奇怪,便询问的看向公孙策:“公孙先生,你觉得这飞星将军庞昱来找白护卫,到底是为得什么?”

    公孙策心说,我哪知道庞昱怎么想的啊?他特别利索的摇头:“学生不知。不过大人要是想知道,只等一会儿白护卫回来之后,您亲自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包拯知道这是公孙策敷衍自己呢,不过这又不是公务,敷衍就敷衍吧!便摇摇头,把心思放在了未批改完的公文上头了。

    另一头,白羽听说庞昱来找自己,也有点惊讶。可他也不惧不怵庞昱,便是如今庞昱已经是边关统帅也一样。所以白羽便出去接了庞昱到自己的房间里来。

    庞昱从进了白羽的房间就在打量着屋内的装饰。这房间并不大,不过是七尺见方。屋子里的东西也不多,除了一张床之外,就只有一个放东西的柜子并一张小号的桌子和几个没靠背的椅子了。

    白羽见庞昱打量自己的居所,半点也没有窘迫或者害羞的意思,大大方方的指了桌子旁的一把椅子:“坐吧。”然后就拿起桌上的茶壶茶杯给庞昱倒了一杯茶。

    庞昱在边关快两年,倒是没了当初在京中的娇惯了,撩起袍子就坐了下来,拿起那凉透了的茶水直接一饮而尽。

    白羽就坐在了桌子的另外一边,用手掌托着下巴看向庞昱:“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啊?”早就忘了自己之前还打了庞昱屁股的事情了。

    庞昱看着白羽半点没变的面容,心里头有些小小的委屈和气闷:“你当初问我,我除了是安乐侯以外还能是谁,我如今是来告诉你答案的。”自己心心念念去寻找答案,可到了最后,最开始提问的人却半点不在意了!

    白羽这才猛然想起来自己先前讽刺庞昱的话。他托着下巴的手放了下来,对着庞昱的神情也严肃正经了不少。

    庞昱的心里好受了些,“我如今是飞星将军了。”

    白羽点头,很郑重的看着庞昱说道:“谢谢你。”

    “怎……怎么……好端端的忽然道什么谢!”庞昱不自在的说话都不利索了。

    白羽直视这庞昱的眼睛,很真诚的说道:“多谢你守护边疆,没让边疆的百姓受苦;多谢你驻守边防遵守条约,让西夏的牧民能在春秋时节自由放牧。”多谢你谨守本心重新得回了星耀,让诸天星辰平衡,不至于天地大变生灵涂炭。

    如果说庞昱入城的时候,白羽还没反应过来,可等庞昱本人进了太师府之后,他就知道这贪狼星君是庞昱没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