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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理说人要是遇到情殇吧,怎么说也要难受一段日子的,然后才逐渐走出心结才对。白羽倒是难受了一段时间了——从陷空岛那小半个月到后来赶路回开封府,一直都难受来着。

    可回到开封府之后的第一天,一顿饭的工夫白羽就半点伤心难过的迹象都没有了。这让展昭还有公孙策有那么一瞬间有点怀疑人生来着。

    看着白羽如常的给开封府大厨捧场的样子,展昭忽然觉得自己一路上只顾着赶路的行为是一个巨大的错误:他就应该带着白羽一路吃回来才对。

    然而这个念头因为白羽接下来的举动,很快就消散了——

    开封府没有案件的时候,其实还是很清闲的。固定的上下衙之外,就是巡街了。

    白羽在上下衙和巡街的时候都很认真敬业,半点也看不出来闹心难过的样子,但是等到巡街结束到晚饭开饭中间的半个时辰里,白羽就会找一个地方,捧着脸一会儿傻笑一会儿颓丧难过。

    然后等饭点一到,立刻就跟学了蜀中变脸一般只顾着吃了。饭后两刻钟之后,白羽又会固定的对着夜空苦恼/傻笑一番,之后要么是回房睡觉、要么就是出门巡夜去。

    公孙策在第三天就已经总结出这个规律来了,之后对着包拯啧啧称奇的感叹了一番:“对七情六欲收放自如,果然非常人!非常人!”

    开封府里的人逐渐的也都习惯了白羽护卫按照时间表分配情绪的事情,甚至因为这样,有一些人还拿白羽当日晷使了,这让包拯公孙策二人有些哭笑不得了。

    时间就这样在众人从一开始的看稀奇到了后来的习以为常中划过,转眼就过去了一年。

    这一年里还是发生了一些事情的,像是五鼠和北侠有了交情,互引为忘年交;如今西夏和大宋缔结了和约称臣,由庞昱镇守西北,而狄青如今已经往南边去平定侬智高的叛乱去了;丁家姑娘如今的武艺大涨,如今开始在丁兆蕙的陪伴下行走江湖了;颜查散也从普通翰林迅速升为了枢密院掌院,而后又在月前被皇帝封为了巡方御史,代天巡察,如今已经出了京城了去了。

    这一天正是大朝会,包拯出了宫门被衙差开道回开封府去。谁知到了衙门口,就有一个半大的小子忽然冲了出来,口中高喊着“冤枉”,拦住了包拯的轿子。

    包拯听到有人拦轿喊冤,掀开轿帘看了一眼,便让张龙赵虎二人上前问话,自己则是示意其余人速去准备开堂。

    白羽的耳力好,听到张赵二人上前询问那少年有何冤情,可那少年只摇头,只说要等见了包拯再说。

    白羽有点疑惑的歪着脑袋看了一眼那个少年,之间那少年虽然少年意气,可眼神清亮、眉间浩然,不是什么奸邪之人,便也不在意的跟着包拯进了开封府去,自去准备上衙开堂不提。

    带“威武”声后,包拯号令带人上堂,开口先问这少年的姓名:“堂下少年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又有何冤情?”

    少年看着不怒自威的包拯,心中不由升起些敬畏来。听到包拯的问话,深吸了一口气才把话给说匀溜了:“小人名叫艾虎,今年十五岁,乃是马强马员外家奴。”

    艾虎说话的时候虽然看着像是憨玩无知之人,可包拯就是觉得这少年似乎是故意伪装成这样的,不由得皱了皱眉:“你所为何来?”

    随后他就听这名叫艾虎的少年颠三倒四的说话:“小人来是为了出首一件事的!”顿了顿又解释道,“我……小人本来也不知道‘出首’是什么意思,但是小人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情,听别人说过‘知情不报罪加一等’这样的话,所以特意来可相爷您说一声,说完小人就走了。”

    包拯见过的法盲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听到艾虎这样说连眉头都没挑,只是道,“你且说来。”

    艾虎便说:“三年前的时候,我们老太爷告老还乡……”

    包拯便问道:“你们老太爷又是谁?”

    “四执库的马朝贤,他是我们员外的叔叔。”

    包拯点头,总算把这马强给对上号了,示意艾虎继续说。

    艾虎就点点头又接着说:“当时老太爷来了咱们员外府里,把其他人都遣走了,只留下小的当时年幼,是个四六不懂的。老太爷捧出一个匣子,里面是黄龙布包着的一个物件,沉甸甸的交给小人捧着。老太爷对员外说,‘这是圣人的九龙冠,咱家顺便带来,你好好的供在佛楼之上。将来襄阳王举事,就把此冠献上,千万不可泄露’。后来员外就让小人捧着匣子上了佛楼,把匣子里的冠带藏在了佛龛重剑的槅窗后了。”

    事涉谋逆,包拯当即命左右奉衙,自己则是接着审问艾虎:“后来呢?”

    艾虎一摊手:“没后来了啊!后来就是小人一年小两年大的,多少明白些人事了,又听到那‘知情不报罪加一等’的话,越来越怕。所以小人因路过京城,便把事情和相爷说说,今后再不和我相干的!”

    说完就要站起来离开。

    包拯此时早就看出艾虎话里多有矛盾之处,不尽不实,哪里能让艾虎离开,立刻就一拍惊堂木:“你这狗才,还不从实招来!到底是哪个人指使你诬告主人和宫中总管的?快说!”

    左右的差役便用水火棍敲击着地面,口中重复着包拯的“快说”。

    艾虎先是摄于包拯的明察秋毫,而后便稳了稳心神,似惊似惧的一个劲儿摆手:“没有没有!要不……就算没有这宗事如何?”说完就真的站起来了。

    这时候白羽就听到身后有“咻”的一声传来,回头伸手一接,就见一枚圆溜溜的石头落在了手里。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就看见了白玉堂——白玉堂正对着他着急的招手呢!

    因为白羽的位置在公孙策身后,所以离开了大堂也没什么人注意,就跑了过去:“你来啦!”

    白玉堂脸上带着点着急的神情:“你让包大人且慢审案,这少年我认得,算是我的侄子吧!他向来不是个胆小猥琐的,这番情态恐怕另有原因。”

    白羽点点头,赶紧跑到了包拯身边,对着包拯黑乎乎的耳朵小声说道:“大人,白五哥来了,说是这少年是他侄子,此案应当另有隐情,让您慢些判案。”

    包拯顺着白羽过来的方向一看,果然看见通往后衙的门边站着白玉堂,便点了点头,下令张龙赵虎把艾虎带到后衙去,开封府仍旧封衙不提。

    等到了书房里,白玉堂见到了艾虎之后没叙什么再见之情,而是懊恼艾虎胆子太大:“一年小两年大的,半点规矩也不知道!开封府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胡闹的?”

    当初自己盗三宝的时候,要不是皇帝开了金口,也是会挨打的。这小子被欧阳大哥和智化那老狐狸给宠坏了,竟然这么不知天高地厚!

    艾虎虽然中二,可还是会看眉眼高低的,老老实实的听着白玉堂把自己训了一顿之后,便从怀里掏出了书信来,委委屈屈的递给了白玉堂:“五叔,您莫气了!”

    白玉堂接了信先看向包拯,包拯微微颔首之后才拆了开来,迅速浏览一遍。

    信上说,襄阳王勾结了一批江湖人士意图篡位,这马强并马朝贤就是襄阳王在朝中的钉子。之所以让艾虎出首,也是为了让朝廷师出有名,才好出手调查。知道白玉堂应该进京了,所以便请托白玉堂帮忙扫清首尾才好。

    白玉堂见瞒不住了,便只能把信件交给了包拯。包拯看了之后也是大惊:“襄阳王果真要谋反?”

    艾虎便点头,“当真。若非他行为隐秘无人察觉,也不需要用这马家二人做引子了。盗取九龙冠是假,但勾结襄阳王谋逆却是真的!”

    此时的艾虎哪里还有之前堂上那懵懂法盲的样子呢?小小年纪就一身的气派,让人不由得心底赞上一声“英雄出少年”。

    包拯先让白玉堂和白羽领着艾虎下去,自己和公孙策商量到底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隐去艾虎等人盗取九龙冠私藏在马强家中的事情,只提艾虎前来出首一事。

    公孙策也颇为赞成。而后一边斟酌奏折的用词一边调侃了一句:“大人升了相爷位后,倒是不拘非要是非清楚了。”

    包拯便摇头:“最后还是要是非清楚的,只是可以略拖一拖,等襄阳王一事大定后再说是非就是了。”这是权衡。比起一件案子的是非曲直,还是大宋安定百姓安宁更为重要些。

    等包拯的秘折进了宫中,皇帝御览后便着人去内库查看九龙冠。得知这九龙冠不在,心中便已经信了几分,又想起前任兵部尚书金辉曾经密奏过两次襄阳王可能谋逆的事情,可自己不信这位皇叔会这般行事,故而贬谪了金辉。如今想来,当时他也是冲`动了。随后便让人去传了刑部尚书杜文辉、都察院总宪范仲禹会同大理寺文彦博一同审理此事。

    因为先前的布置得当,艾虎话中的漏洞也被白玉堂一一补足了,故而过了不多天,此案就已经审定了。因为事涉宗室谋逆,最后八贤王也被请了来,众人齐聚在皇帝的御书房里。

    包拯虽然是案件的首接之人,可之后并未参与审理,也不让开封府的其他人掺合,就是怕以后引出艾虎和白玉堂的关系之后,会对白玉堂有害,所以开封府集体避嫌。如今事情已经大定了,包拯这才安心。

    只是如今确定了襄阳王的反心,却也不能就这样大剌剌的把人抓了。不然天下人还以为是皇帝容不得宗亲、要戮净呢!所以拿到襄阳王谋逆的证据这一点就很重要了。另外还有一点,就是要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已经响应了襄阳王的“号召”了,否则朝中有了不安份的人,难保不会搅动风云,到时候受苦的还是大宋的百姓。

    最后皇帝拍板决定了,把事情交托给了如今已是相位的包拯:“包卿家,此事还要你多多费心了。”

    包拯自然是点头应允了,心里已经对前往的人选有了一个计较,便禀告皇帝道:“前枢密院掌院颜查散如今正代天巡视,陛下可加派人手以保护,而后让颜查散以朝见王爷为名,暗中探查襄阳王的虚实。而后视情况而定,故而需要的人选不光要得颜查散信任,还要有默契,又要机变。臣思来想去,还是开封府的几位挂职护卫更合适些。”

    皇帝便点头同意了,又叮嘱各人千万莫要泄露消息,就连处置马朝贤马强叔侄二人也是用的强抢民女、强夺民财的罪名。

    等包拯回了开封府,就看见白羽眼睛亮晶晶的等着自己呢。包拯好笑的摇头:“怎么了?”

    “展大哥回来了,和白五哥一起等着你呢。”白羽立正回答道。

    展昭和白玉堂两人谁也插不进去的力场,包拯是很清楚的,也知道白羽一定是受不了这气氛才躲到外衙来的。他虚虚的点了点白羽:“行了,跟我进去吧!”

    随后也来不及换下面圣时候的朝服,便把白玉堂叫来了:“陛下已经让颜查散转到襄阳王封地探查虚实。未防事情有变,还需安排些人手襄助颜查散。你和颜查散是结义兄弟,可以互相信任。随后有陛下手谕密旨前来,你携了去见颜查散。到时候便宜行事,若有其他义士参与,也由颜查散定夺。”

    随后又把白羽和展昭打发走,只和公孙策二人单独与白玉堂说了些话,这才让白玉堂出去。

    事情紧急,只有几个时辰的时间准备。眼看着白玉堂才来了开封府和自己见了面,此时就要立刻离开,展昭有些不舍。只是这是正事,就算再不舍,展昭也不能拦着。虽然他嘴上没说,可脸上到底带出来了些。

    白玉堂一挑眉梢就对着展昭调侃:“你这般表情,莫不是舍不得我?”一年多的时间,白玉堂再是个傻子,也明白自己的心思了。本来这次进京来就是为了和展昭说清楚的,偏偏出了这么一件事,看来只能延后了。等自己此番归来……白玉堂想道。

    展昭看着眼前的白玉堂,微微颔首,算是点头承认了。

    白玉堂脸上的笑容就灿烂起来,晃得展昭眼睛发直喉头发干,心跳似擂鼓一般。

    “展昭,等此间事了,我二人再相约此处,痛饮三日,不醉不归!”白玉堂笑眯眯的说道。

    “呵。”展昭便也笑了起来,只是随后想到此事事关重大,便殷殷切切的叮嘱白玉堂,“你此行须谨慎,不可意气用事……”

    白玉堂状似不耐烦:“哼,啰嗦!”但心里却对展昭的关心很是受用。

    两人又多说了几句话,便有内监捧着一匣点心前来,说是赐给白玉堂的。白玉堂等内监离开后从点心匣子里去了密旨,那些点心就全都给白羽填肚子了。而后也不带兵刃,单人独马的便离开了开封府,免得人手多了惹眼。

    等白玉堂离开开封城之后,包拯迅速的回转开封府,把各项事务都安排妥当,力求整个京城稳定安全。展昭和白羽都被派了任务,监察京城的大街小巷,一时间开封府里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忙成了狗。

    距离开封最近的西北边防也有所变动,一部分官兵化整为零的行军开封,固守在京城四周,把整个京城秘密保护了起来,自然也是皇帝的命令了。

    等整个京城内外都安顿好了之后,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包拯也腾出手来,把白羽和展昭也叫来了:“按脚程计算,此时颜大人应该已经见过白护卫转道前往襄阳王处去了。先前艾虎所说,襄阳王笼络了一批江湖人士,为防白护卫双拳难敌四手,恐怕还要你二人走一遭,前往忝为助力。”

    展昭正焦心白玉堂呢,此时听到包拯这样说,自然是立刻拱手应好,而后便收拾行装,打算连夜前往白玉堂处去。白羽自然也跟着前往襄阳而去。

    途中赶路不提,只说二人到了襄阳颜查散所在,便见巡按居所内人等全都哭丧着脸全是悲意,蒋平更是哭的眼睛都肿了,顿时让展昭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他也来不及放下背上行囊,扫量了一眼屋里的众人发现不见白玉堂的踪影,便问蒋平道:“四哥,五弟呢?怎么没见五弟人在何处?”

    蒋平一听展昭的问话,顿时嚎啕大哭起来:“五弟……五弟陷在那冲霄楼里啦!”

    “啊!”展昭觉得自己大概是听错了,“四哥说什么?”

    蒋平便把事情对展昭细细道来:原来他们来到襄阳之后,打着的旗号便是巡查,打算暗中查访那襄阳王赵爵谋逆的罪状。只是除此之外,还发现那赵爵当真霸道跋扈,竟把襄阳百姓不做子民当作仇人一般压榨欺辱,□□掳掠比之贼寇还要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