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闺房之中,真儿为雅漾焚起脂粉铺刚送来的檀香。

    燃烧后生成的白色轻烟袅袅升起,氤氲缠绕于雅漾周身头顶,她躺在松香木制成的巨大浴盆当中,任温暖的水流包裹身体,恣意舒展皮肤上每一个细致的毛孔。

    真儿走到浴盆旁边,手里拿着刚才那件嫩绿色的长裙,轻声说:“小姐,更换的衣服已经放在您床上了,真儿这就去把这裙子洗了。”

    雅漾被热水与香气浸泡的脸孔上弥漫着恣意妄为的慵懒风情,口中轻轻逸出一声呻吟般的回答:“嗯~~~~去吧。”

    真儿小心地点了点头,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绕过花梨木的镂空屏风,穿过外室,轻轻地打开房门,生怕那合页轻启的“吱呀~~~”声,吵到了这个时候半寐于水中的雅漾。

    房门重新闭合,雅漾终究还是睁开眼睛,望了望不远处案上焚香而起的白色烟雾,皱了皱眉头。

    香被提炼的纯度还不够高,所以燃烧的时候才会有白烟。

    那个脂粉铺的伙计还信誓旦旦地告诉她,这已经是市面上最好的檀香了,显然他是说了谎。

    真是因小失大,他们就不怕这样失去她这个老客人吗?

    罢了,反正那铺子的香也没开出什么高价,这个价钱的檀香,自然不会是最好品级的。

    复又闭上双眼,将心头缭绕的各色心事抛到一边,享受独处的静默与安逸。

    自从穿越回古代后,雅漾开始喜欢独处。

    只有这样的时候,她才能彻底放松伪装的疲劳身心,不必在父母兄长面前装作自己是个安静秀气的大家闺秀,而完完全全做回自己。

    甚至会做个无伤大碍的白日梦,一个她常常思念的美梦。

    她坐在新天地门口星巴克的露天茶座座位上,在初秋那怡人的日落里,默默地品尝一杯热巧克力。

    手边是一套最新的倩碧护肤三件套,和三宅一生限量版的一生之水。

    周围来去的,是二十一世纪的芸芸众生,有着各自形形色色的烦恼与臆想,盘算着每日的失落与欲望。

    而这样的梦想最好是在这微烫的水中,因为这个时候,人是半醒状态的。

    雅漾不喝酒,所以沐浴是让自己保持半清醒半迷蒙状态的最好办法。

    直到水渐渐地失去了温度,梦也渐渐失去了颜色,睁开眼,看着天花上的木梁,自嘲地告诉自己:“这是在宋朝,看天花的做法就知道了。”

    什么时候这房顶的横梁变成石膏板吊顶的时候,自己就回去了。

    门被打开了,真儿来给自己穿衣服了吧。

    雅漾将头泡进水中,憋住气,心中默默数到三十。

    梦醒了!重新跃出水面,大口呼吸久违的空气。

    人要知足,能有这一世的命,那就是赚来的,好好珍惜。

    脸上又挂上了笑容,将被水浸湿而沉重垂挂在面前的头发拨到脑后:“真儿,帮我取件单衣过来。”

    伸出手,接过真儿递来的轻薄内衣,跨出浴盆,将衣服套在身上。

    转头刚要说话,人却一惊,张口不自觉地冒了句:“oh!shit!”

    对面的男人一挑眉,似乎没想到她会说这么一句,脸上挂上一如既往玩味的笑容:“你说什么?”

    蔚蓝色的眼睛里释放着疑惑,刚才雅漾说什么,他并没有听明白,也没有预料到面前的女子会是这样一个反应。

    没有畏惧的尖叫,没有惊慌的眼神,只愤怒地瞪视自己,脸上露出骄傲与不屑。

    是的,不屑。

    雅漾最讨厌有偷窥癖的男人,在她心里,偷窥和鄙琐是画等号的。

    那个党项人想干嘛?不要以为今天庙会,借机在言语上轻薄了自己一次,就真当自己好欺负,软弱,胆小。

    他以为这样溜进自己房间,自己就会害怕地发抖尖叫吗?

    呵呵,太扯了吧。

    又不是没有性经验,何况自己现在是穿着衣服的。

    她最讨厌洗澡被偷窥这种言情小说里的三流剧情。

    “出去!”她命令道,一手举起,指着门口。

    党项人笑了,抬起手,伸出一只手指,在雅漾面前摇了摇。

    “我不出去又怎么样呢?”

    shit!雅漾在心里又骂了一遍,鞑子就是鞑子,这么死皮赖脸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冷静,冷静,冷静。

    片刻,抬头头,冷冷地说:“如果你不出去,那我自然会像所有被惊吓的女子一样,惊慌失措地大叫非礼咯。”

    党项人笑意更深,眼睛里透露出冰蓝色的寒光,志得意满地说:“你不会的。方才你在庙会的时候,明明听懂了我的暗示,却装作不知,匆匆离开,不就是为了自己的名节吗?”

    说完慢慢走上前一步,“你刚才选择了沉默,现在这样的境地,你更会选择沉默。”

    微微地扬起头,伸手过来试图勾雅漾的下巴:“你说对不对?夏小姐?”

    厌恶地挥手拍开党项人伸过来的大手,同一时间,雅漾看到了那张脸上微露的薄怒。

    他没有预料到她的冷静与倨傲,她亦没有掌握他的想法与下一步行动。

    空气中陡然增添了一份紧窒,两人互相瞪视着对方,对峙的火花迸发出来。

    雅漾眯起眼,评估起眼前这个人的实力。

    他是西夏的使臣,不论他的身份有多尊贵,毕竟是在大宋的土地上,自己如果大声尖叫求助,不久就会有人冲进来,他之所以有恃无恐,就是吃定了自己不愿坏了名节。

    可是,这是在自己家中,父亲兄长都会站在自己这边,而这事传扬出去的可能性必然不大,即使传出去了,人家也会当是流言,传久了,自然不攻而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