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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吗?穗禾在具生死一刻间,一遍遍叫唤的,都是孙大圣的名字,不是你!”

    这是旭凤在龙虎山决斗后,在耳边对他惨然道出的最后一句话。

    “兄长,不妨看看你是有多失败?”

    润玉漠然扫过倒在血泊的旭凤,他懂得了。

    润玉躺在床榻,搂紧怀里晕过去的人儿,忽然,他的眸光一闪,睁开眼睛时,里外早已清明一片。

    寂静的璇玑宫透着死一般的沉寂,让人心中不安。

    当看到穗禾身上的伤痕,他的目光哪里还有半点醉酒的痕迹,垂眸,掩下眸中的冷意。

    从前,看到她受伤,他会心如刀绞,这一夜过后,他便再也不会为她心疼半分了。

    璇玑宫变得很冷。

    我是疼着醒来,睁开眼睛,床上只有我一人,外头安静得很。我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浑身疼痛难忍,骨子里快要散架了一般。

    仅有锦被一张,盖住我残破的身子。

    膝下,还有一片片凝结的殷红,煞是瘆人。

    我看见了那个挺立端坐在案几前悠然品茶的男人,早已穿戴好衣襟。他见我醒转,看向我的目光竟如此冷漠,像是镶了一块冰。

    放下茶杯,起身向我走来,他依旧一身翩翩白衣,挺着背脊,俨然一个王者姿态。

    白衣渐渐被泪水虚化。

    我很痛!

    他步步靠近,嘴角划过一丝嘲弄的笑意,原来,至高无上的权利,真的能将一人变成魔。

    “你现在终于知道本座为何要幽禁孙悟空么?”润玉套上绣有龙纹的锦袍,上前来抚着我的胸口,适才发现,他的手,比冰还凉,凉得刺骨。“他赠与你的红宝石,戴于你身,能护得你太平,只因,他喜欢你!”

    “你说什么?”泪光盈盈,那股残酷的打击,仿佛在心里被刀深深刺入,血迹斑斑的痛楚,我怎么无法抵抗。

    大圣他,竟然喜欢我?!

    我一早,都不知道这个真相

    大圣!大圣!

    我心中默念这个名字,眼中不自觉再次蒙上了一层水雾。

    润玉则是面无表情,冷漠的眼不再看我。

    他看着床榻凌乱残酷的痕迹,脑海纷乱如云,旭凤那张布满血痕的脸一闪而过,心底猛然颤栗,这一切似乎都在告诉他,一切都回不去了:“当我知道这个事实,我也曾深深的痛苦过这些年来,我总是沉沦于黑暗之中,为什么,要留下这样的结局让我独自去承受,我不甘!”

    “可是我不是已经答应你所有了吗?”我的心间窒息一痛,他的话,如同一条条虫子爬上我的身体,不断腐蚀着我。

    “本座要的,是你的真心,非假意!你觉得本座的感情,很可笑吗?”润玉拂了拂袖子,可冷静一番后,心底的那股心酸与不甘彻底湮没了他的理智。

    润玉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他继而冷笑:“穗禾,你要知道,本座的眼里,可容不得一粒沙子!”

    究竟是谁先对谁不住?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招惹他。

    见我不语,润玉径直站起身,悠悠然拢拢袖子,道:“我不会杀他。但凡以后,你胆敢再忤逆本座半句,那他的身上,就会多一道火辣辣的鞭痕。”

    明明是凶狠的酷刑,他说起来却是一阵云淡风轻。

    到底是为什么,将我与他彻底隔离。

    四下冰凉刺骨一片,手腕上那串人鱼泪珠仍盈盈泛着蓝光。人鱼泪珠,是润玉亲自为我戴上的,他说,人鱼泪为他心,串于我手,这也是我与他,恩爱的证明。

    如今,人鱼泪珠寒光尖锐,时时刻刻不断提醒着我曾经那段愚蠢的回忆。

    我笑了,笑得同样绝望。

    蓦的,殿门被轻轻推开,风带进阳光,吹得他身上的酒气四散。

    我缓缓躺下,眼见着他一身龙袍消失在门口,只有冰冷的风从门口卷入,瞬间冷却了我的心。

    那股恶心泛儿又从胸口处传来

    润玉步步缓缓走出璇玑宫大门,状如万箭穿心。手腕的人鱼泪珠坠地,有阳光照在身上,寒冷刺骨。

    嘴唇边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可比起内心创伤带来的痛楚,又算得了什么?

    自己不顾一切都要付出的爱情,得到的,只有她惧怕的眼神,及不屈的性子!

    原来他的爱,竟是这般一文不值。

    润玉冷冷一笑,眸子一明一暗的闪着,这一刻他才终于清醒的认识到,自己日夜思念的枕边女人,已完全不再爱自己,他们已经回不去了。

    润玉蹲下身子,双眼平视前方,右手拾起摔在地面的人鱼泪珠。下一秒指尖收拢,人鱼泪珠煞是在他的掌心一捏而碎,盈盈清泉从他的袖间缓缓流泻。

    那双手,一贯白皙,因用力过度,手背青筋暴露。

    在她面前,他尽量去学做一个好人。他的声音沉沉,说:“穗禾,你的无情,我领教了但我的绝情,你尚未领教!”

    他走后,派了邝露过来照看我。

    邝露轻轻推门进来,身后没有跟从任何仙娥。

    “公主。”邝露走近,轻轻推了推我,这时候我才微微坐起身子,身子疼痛无比,布满左一处右一处的淤青,眼角无意间看见邝露眸子里一闪而过的警惕。

    大概,是怕我突然间发起疯来拿她去泄气罢。

    见我不语,邝露勉强笑笑,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淡淡的说道:“公主,热水已经放好了,陛下吩咐过,让我带着公主去沐浴更衣。”

    我暗里嗤鼻。

    没等我回应,邝露很自觉般把我从床榻上扶起,许是触到我的伤口,我蹙眉叫了声:“你轻点可以吗,疼!”

    “啊?是,是”邝露慌忙松了些力气,一路上,她待我,都是小心翼翼的。

    我的脸上依旧淡然,哼,也是难为她了,润玉的性子捉摸不透,人人畏惧,也只有邝露这傻子才会一直默默陪伴。堂堂天界太巳真人的女儿,却甘愿侍候在润玉身边,这大概,是各路神仙中当得最卑微的公主。

    可怜我初遇润玉时还是懵懵懂懂,却不知,原来旁边的这位邝露公主,也是同样深爱着润玉。

    难怪会甘愿侍候在润玉身边,只可惜,浪费了她一生年华,在无私奉献里度过。

    邝露带到的,是曾经那座浴池。漆黑的夜,月光摇曳不定,大风能透过窗户,呼呼风吹进来。

    浴池的水,温热上浮着片片花瓣儿,呼呼飘着热气。

    我不禁想到了那一夜,他还爱着锦觅,他嫉妒锦觅同旭凤相好,那时,我还不知曾经的我有多罪孽深重,于是,润玉便有了欺负我的理由,就在这里,狠狠地肆虐着我的身体。

    那一夜,成就了我与他。

    可那一夜,也几乎要了我的命。

    因为我就是在这座浴池失去了女子的玉洁。

    想到这,方才一路压抑的眼泪忍不住又隐隐涌出。

    “我不要在这里沐浴!”我眼神决绝道。

    润玉带给我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折磨,还有心灵上的创伤。

    我只要一想到,我曾经最深爱的男人对我的种种暴行,我的心中就会感到无比的厌恶。

    “公主,不管你怎么想,这都是陛下亲自吩咐的,请你不要与我为难!”邝露知道与我好好说话根本没用,在她的眼里,我这一切都只是跟润玉赌气罢了。

    又是他亲自下的令,我很是不屑:“哼,是吗?”其实邝露这么多年来待我也并非是坏,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终究变得关系紧张。

    我本想就这么转身离去算了,但是今个早上润玉的话仍然历历在目,如果我再忤逆他半分,那大圣肯定会受到牵连的。

    想到这儿,我不管心中有多大的怨恨,在早已准备好的浴池前面,缓缓的褪下了自己所有的衣衫,我没敢去看身上新旧相连的伤痕,抬脚踏入了浮起满池殷红色鲜花瓣儿的热水之中。

    温热的水,伴随着清清花香,都没有让我感到丝毫的温暖,只有凉风带来无限的寒冷,脑海恍然闪过那个没有爱的夜晚,只有与生俱来的恨意,一片殷红就如同倒过来的血海,在水中我不禁打了几个寒颤。

    “嘶。”裂开的伤口触到水,痛至揪心。这些伤痕,有旭凤的,有鎏英的,有魔将的,有魔界所有人的,还有润玉的不过没关系,这些,都比不上心里的痛!

    见邝露站在一旁依旧是唯唯诺诺的,想上前却又不敢的样子,我平稳着声音对她说:“干杵着作甚?不是说侍候我么”留下邝露的原因,便是不想再面对润玉突然的暴行,起码,多一个人陪着我,多少会安心一些。

    “是。”

    邝露走上前来,帮着我清洗身子,水,还是那么冰清玉洁,花香四溢,然而我自己呢?我看着满池清泉,飘散的花瓣儿,这一刻真的很希望水能洗尽我的身子。

    他说过,在这世上,他伤害谁也不会伤害我,这算什么?

    可我不知道是否是润玉的报复,这座池子不断促使着我想起那一夜初经人事的屈辱。

    邝露感受到我紧紧盯着她的目光,不曾移开过,为我轻轻擦拭着手臂时,她的心里毛毛的。

    我冷不丁的问她:“邝露,你恨过我吗?”

    “公主!”邝露顿时煞白了脸色,连连后退三步,不敢置信我会突然这么问出这么一句。

    说出来我有些后悔。

    我除了面容有些惨白,神智还是清晰的,对上邝露此时那张比我更惨白的脸,和蔼一笑:“自然是恨的吧。怎么会有女人,能容忍最爱的男人与别的女人纠缠在一起呢!”

    邝露苦笑,抬眸时脸上有些许泪痕,声音哽咽:“一开始是恨过,但是不管怎么样,你始终都是他认定的女人!”

    “邝露”突然之间,觉得浴池的水暖了许多。

    邝露抬起袖子擦去脸上的泪痕,凝视着我,仿佛透过我身上的伤痕,回忆起那清隽俊美的白衣少年。良久,她轻声说:“你不知道,一个女人,如果能够亲眼看着最相爱的男人幸福一生,那她,便心满意足了。”

    这样说着,她拧着帕子踏上前来,上下轻轻擦洗着我的后背,道:“可是陛下终究是个可怜人,其实他想要的,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罢了。”

    邝露说了很多关于润玉的事,从他的童年不幸,到锦觅的背叛婚约,弑父夺位,至他成为天帝后的种种历程

    我未曾言语,因为润玉的一生坎坷,始终不能成为他不断伤害别人的理由。

    瞧,多可笑,虽然我的记忆有些残缺,还不记得很多事情,终其一生,最了解润玉的,反而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