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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秋更加困惑地凝视琉珏突然显得容光焕发的脸:“然后呢?”

    “然后就明白了前进的方向!”琉珏斩钉截铁地回答,又凑到她耳边轻轻说,“秋妹,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先不要讲出去:我,要去广州报考军校了。”

    “什么?!”素秋一惊。

    广州有军校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只是没有想到琉珏会去报考。她焦急地问:“还有一年你就可以从现在的中学毕业,不继续上大学太可惜了。为什么忽然要去报考军校,他们收女孩子吗?”

    琉珏不以为然地笑笑,沉吟:“秋妹,你知道么?刚结束的这场战争,你们这里因为偏远没有受到波及,所以无法了解到在战火中挣扎的民众日子有多么艰难。国家如此动荡不安,我们作学生的哪里还能一心只读圣贤书?不消灭军阀、打倒土豪劣绅、取消一切不平等,我们的国家终将国将不国、民将不民。那时,就更没有读书人的立锥之地了!璃方才的话其实有一点是对的。那就是,只有用枪才能让军阀土豪洋买办们都老实、才能有一个全新的中国、四万万同胞才能有出头之日!所以我才要去广州。”

    素秋呆呆地听她侃侃而谈,忽然很羡慕有这样远大理想的琉珏,也对她理想的社会万分憧憬。

    “他们真收女生吗?我也想和珏姐姐去。”她急切地追问。

    “军校有护士班,专门招收女生。可是,秋妹,”琉珏顿了顿,爱惜地望着她粉白的脸颊,“你身体状况不适合参军,当兵要经受很多危险,你的心脏会受不了的。一个人有爱国之心就可以了,不必一定要参军来表达爱国之情。我会连你这份心情也贡献出去的,所以秋妹你不必灰心。”

    知道琉珏说的有理,但素秋到底很失望。她琢磨片刻,从发束里拔出那根金银花簪塞进琉珏手里,勉强笑着说:“带上它吧,出门不便时可以当掉。虽然不值几个钱,可是我身边留下的只有这个了。”

    素秋有些羞愧地低下头。去年卫家人给的见面礼,她一早就交由母亲保管了。现在也不是不可以去要回,便势必会受到询问,而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对母亲隐瞒。她既然已经得到琉珏信任就不会失信,虽然母亲是绝对不会外传的。

    琉珏常见素秋戴这只簪子,心知是她的爱物本想推辞,可是眼见她一付生怕会被拒绝的可怜模样,只好收下:“好,我带着作个纪念。”

    素秋欢喜,抱住她一条胳膊亲热地靠上去。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情,犹豫片刻仍是问了出来:“徐子良也去吗?”

    “去,还有其他的人,我们也算是支小队伍呢。”琉珏笑着说,微黑的脸上焕发着青春的红晕。

    “他,”素秋小心地问,“他好像喜欢珏姐姐,你们会结婚吗?”

    琉珏脸上的笑容收敛,思索片刻轻轻摇头:“不知道。他喜欢我,我自己当然能够感觉得到。可他早就订了亲,对方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现在和他一齐在长沙读书。他并不讨厌她,更加不想去伤她的心,但是又不想和她结婚。他很矛盾。”

    “怎么会这样?”素秋诧异。

    “嗯,我很同情他却帮不上什么忙,也不愿意他退婚另娶。所以,此事……”琉珏微喟,望向窗外那棵桔树出神。

    素秋理解琉珏的心情,知道她的担忧不是为个人,多半倒是在那个表妹身上。如果那个表妹坚持要嫁徐子良,琉珏不但不会阻扰,反而会主动退出。因为琉珏是那种宁可舍弃自己也不愿意别人受伤害的善良女孩,断不会同伤害了别人的徐子良结婚。

    她暗暗叹气没有再追问,靠回琉珏身上开始发愁。琉珏也没有再解释,室内一时静寂无声。

    这了片刻,琉珏一摆短发爽朗地说:“不想这个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在想也无用。秋妹,我现在要去镇上了解民生收集第一手资料,为了新世界打基础做准备。”

    素秋被她的乐观情绪感染,拉住琉珏央求:“我陪珏姐姐去,镇子里的情况我比你熟悉。”

    琉珏考虑片刻后同意,和她手拉手走出余家。

    八月底,卫家人和余家兄妹共同回到了阔别二个月之久的长沙。

    未进长沙城前,他们每个人的心情都有些忐忑,生怕会见到满目疮痍的故园。

    谁知出了火车站,却见眼前一派车水马龙、灯火通明,比战前还要繁华。

    此时已是往常快要宵禁的时间,但几乎城里所有的店铺都在开门营业,还不时地从戏院、舞厅、酒楼及茶馆里传出阵阵喧闹,这些声音同走街穿巷的小贩呼声混合在一起,震得刚出火车站的旅客们都睁圆了眼睛。

    街上时常可见持枪的小队士兵走过,一个个都是衣着整齐、神情严肃。他们没有象朱帅的部下那样随意抢拿店铺里的货物,也没有见到好看的女子就调戏,倒像是在努力维持社会秩序。

    店铺里同兵士们相熟的老板偶尔和他们中的某个人打招呼,那人也只是点头回应,并不离开队伍一径朝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