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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八月,从长沙传来朱帅兵败、率家眷及残部北上投靠张作霖的消息。

    卫家人一片欢呼,立刻打点行装准备回长沙。可巧这时,多日不见的琉珏也在卫家派去的那名男仆陪同下来到了余家,令两家人都是惊喜交加。

    一个多月不见,琉珏的个子似乎又长高了些,微黑的肤色更黑,泛着健康的红晕。她的气质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原本是端庄温和的性子,现在则注入了一股陌生而新鲜的活力,令她整个人都散发着异样的光彩,将余家狭小的客厅都似乎映亮了。

    琉珏看到卫老太太和母亲,目光中忽然流露出一丝不舍,眼圈也红了。她上前行礼,姿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恭敬郑重。

    得到消息的余卫两家人不停地涌进客厅,不一会儿就将屋子挤满了。艳春从别的房间搬来几把椅子才让长辈们都坐了。

    卫老太太本想好好责备琉珏一顿,为她给卫家惹下这么大的祸事。可是见到这个一向不轻易流露感情的亲孙女眼含热泪向她深鞠躬,身上穿的仍是去时那套旧衣,老太太心里又忽然忍不住疼惜起来。

    她冲琉珏招手让她近前去。琉珏顺从地上前,任祖母拉住她的手打量,压抑住激动,微微含笑。

    陈氏思女多日,骤然见面眼泪早就止不住滚下来打湿了前襟。怕人耻笑,她急忙抽出腋下手帕捂住嘴怯怯地瞧琉珏的侧脸,生怕她看见会伤心。

    感受到母亲的目光,琉珏含笑扭头瞅她一眼以示安慰,却又让陈氏将手帕从嘴移到眼睛上去。

    卫家其他人望着琉珏的目光却要复杂得多。宁安风景如画,余家人热情好客,的确是让他们都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可是,这里毕竟没有长沙繁华,也不如长沙旧宅方便,光只用水就得每天自己到河边去挑,更惶论其他了。他们都只静观,一时无人接话。

    卫老太太将琉珏瞧够了,才叹口气说:“瘦了,手上也长了茧子,那彬州的水土果然不如咱们长沙养人。珏儿以后不要再跑那么远,也别再闹那些自由平等的闲事。以前奶奶不管,到底弄出现在的事,这些天我实在有些后悔。你也都改了吧。”

    众人均想老太太是糊涂了,女权主义已经植根在琉珏骨子里,她怎么会只因为这件祸事而轻易转性?

    谁知,琉珏居然很爽快地点头:“奶奶说的是,从前的珏是太天真了,总以为演演文明剧、游□□、散发些传单就可以解决当今妇女乃至社会现存的问题,其实这些根本就触及不到根本。珏是再不会那样去做了。”

    众人愕然,老太太和陈氏欢喜。陈氏也顾不上旁人在看,拉着琉珏的手就一个劲儿地说好。

    琉璃早在乡下住腻了,格外怀念旧日的多彩交际生活,因此心里对琉珏很是不满。现在听琉珏貌似在洗心革面,她不喜反怒,冷哼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要是早点醒悟,我们也不会跑到这个穷乡僻壤来活受罪!”

    浩然早已同琉璃和好,现在听她气怒下口不择言,甚至连余家都捎带进去了,急忙出来打圆场:“也不全怪珏姐,都是那个老不羞巧立名目,自己想要娶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却将罪名都推到珏姐她们身上去。”

    “就是,仗着手里有几杆枪就到处欺男霸女,连好人家的女孩子都不放过,实在是可恶。”琉玚也赶着帮腔,一边偷偷瞟艳春。

    艳春抿着嘴唇没有搭话,面上无不悦,可也不见平日温润的笑容。素秋站在他身边,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

    “可恶也是事实,现在还不是谁手里有枪谁说了算。如果朱某人能年轻些又没那么令人恶心,让我嫁他我还就真嫁了,才不会像现在这样逃跑。”琉璃气呼呼地回嘴,全不管满屋子人的震惊。

    “璃,你别再说了,再说下去也全是气话。你怎么可以嫁给一个军阀?”浩然第一个回过神儿,满脸无奈地央求。

    “怎么就嫁不得,现在光有钱顶什么用?还得有权有势!你们都忘了绸缎陈家么?当年他们家是长沙首富,生意都做到东洋去了,后来不就是因为得罪了朱某人,不到一个月就闹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陈家姐姐还被迫嫁给某人的马弁。吓,马弁!只想想都让人要去撞墙。所以说,有枪才能保住想要的东西,否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那么与其被迫嫁个不喜欢的军阀,莫若挑个喜欢的军阀来嫁,才能保住荣华富贵、身家性命!”

    琉璃侃侃而谈,忘记再生琉珏的气,转而宣告自己的理想丈夫应具备的条件,让一屋子听众都听得合不上嘴。

    周浩然大受打击,联想起自己的五姐更觉悲痛。他再也顾不上仔细考虑,大声反问:“军阀就那么可你心意?咱们在一起这么久,你怎么都不能为我考虑考虑?”

    “切!什么叫不考虑你?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考虑你?从没说过喜欢我不说,还见到漂亮的女孩子就花心!”琉璃不屑地回答,还瞟了素秋一眼。

    “爱不是用嘴说的,是要用行动来表达的!”浩然激动地申辩,脸都涨红了。

    “喛?那你是怎么表达的?我和麦克乔跳舞,你怎么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一点都没有吃醋的表现?你的所作所为,让我怎么能猜到你喜欢我?”

    “那,那是因为我知道你喜欢跳舞,看你玩得开心才代你高兴。我怎么还会去吃……吃醋,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