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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之静静聆听。

“她因一宗小手术出错险些不能离开医院,最终渡过危险期回家,那三个月堪称是庄家最快乐的一段日子,但无奈她旧病复发,终于再次离开我们。”庄允文说到这里,双目通红。

“旧病复发?”

“是,院方医生那样告诉我们。”

一定是原医生的好主意,好让庄家安心。

元之在心底嚷:我回来了,我又回来了。

元之问:“孩子们很伤心吧?”

“他们小,不懂得,”庄允文牵牵嘴角,“幼女一直说妈妈很快会回来。”

啊。

“大门一响,她便把小面孔探出来问:‘是妈妈吗’,开头使大家落泪,此刻已渐渐麻木。”

他抬起头,看到元之泪盈于睫,噫,女子同情心丰富也属平常。

两人沉默一会儿。

庄允文看看腕表,“时间晚了。”

“下星期同样时间同样地点?”

允文笑,为什么不呢,他乐意参与这半小时聚会,届时,他也许会听她倾诉心事。

他答:“一言为定。”

元之已把这视作满载而归。

晚上,她接到一张便条。

“元之,我深深相信,一个人如果能在短时间内享受到正是那人,正该如此的欢乐,已经足够,无谓苛求,祝你好,原。”

呵是原医生。

元之深深为便条感动,若不是过来人,怎么会明白其中滋味,原医生来劝她不要贪心。

她把便条压在旧桌一方水晶镇纸下。

第二次在咖啡店约会,元之大胆问:“庄先生,你会让我到府上小坐吗?”

庄允文犹疑,坦白地说:“我不想惊动家人。”

元之笑笑。

“我的家平凡而老式,上有六十岁老母,下有六岁孩儿,是个标准住家,孩子们的玩具课本撒满每一角落,露台永远晾着衣物,很难招呼客人。”

元之知道,元之在那里住过。

“你不会喜欢的。”

元之微笑。

“像你们这种单身仕女的家,一定井井有条,家具布置得犹如艺术馆。”

他说的完全正确,但那不算一个家。

庄允文说下去:“我们的生活天地截然不同,一动一静,是个对比。”

“所以我想去看看。”

话一出口,元之马上后悔,她口气像超级大国的外交官视察第三世界国家后发表评论。

庄允文性格成熟,不以为忤。

他想了一想,“下次吧,下次我叫家母做几个菜请你。”

允文自己也很感慨,多年来从无单身女客上门,有几次他邀请过同事回家小聚,客人被庄母盘问得极之不好意思。

家已被母亲视作私人地盘,她不但要保护自己,还要维护没有母亲的孙儿。

庄允文便被牺牲掉,他惟一的身分只是家长。

“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家母十分守旧。”

元之颔首。

麦克阿瑟听过她的进展,微笑说:“登堂入室了。”

梁云摇摇头,“你为什么坚持回去?以你的阅历、经验、财富,你追求的男子应远胜庄允文,三两年后,你会觉得他闷。”

吕一光劝止:“云,元之念旧。”

“元之一直低估自己。”

“梁云,你一向高估我。”

四个朋友都不出声,对,四个朋友,三号也在座。

三号此刻说,“别忘了,元之的心是少女的心。”

吕一光笑,“最难了解的一种人心。”

阿麦问:“元之,你觉得周嘉盟如何?”

“纨夸。”

“莫力军呢?”

“倨傲无礼,自以为是。”

“蔡崇礼呢?”

“不中不西,装模作样。”

“孙术佳?”

这些都是他为元之介绍的适龄男性。

元之嗤之以鼻,“拜金主义。”

梁云忍不住笑着加插一句:“吕一光呢?”

元之也笑了,“体贴的丈夫,尽责的父亲。”

“你怎么看庄允文?”

“有情有义,恒久不变。”

梁云叹口气,“一个人最难忘记的初恋,其实所留恋的不过是那份新鲜刺激的感觉,而不是那个人,元之,你要弄清楚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