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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允文越听越奇,“慢着,兆珍,江香贞是什么人,怎么从未听你提过?”

元之答:“她是我的老同学,英年早逝。”

麦克阿瑟咳嗽一声。

元之连忙补一句:“我们虽然久不来往,昔日感情极佳。”

两位律师报告完毕,站起来告辞,“下星期随便哪一日的办公时间请到王董张律师楼办手续。”放下名片,走了。

庄老太惊喜交集,“兆珍,没想到你有这么慷慨的朋友。”

“慢着,”庄允文说,“兆珍,无功不受禄。”

元之摊摊手,“这份礼物却之不恭,况且,要退回的话,也无人收领。”

庄老太忽然说:“允文,让我去看看那间新屋。”

老人脸上渴望的神情毕露。

元之说:“我决定搬过去,大人、小孩,统统住得舒服些。”

庄允文黯然,通货膨胀害了他,几次三番想搬到较为舒适的地方,可是通胀永远跑得比节蓄快,他时常安慰家人,说“屋宽不如心宽”,渐渐也知道不是办法,开始气馁。

老太太又怂恿:“去看看。”

庄允文打量住了二十余年的老家,还是他父亲故世前置的丁点产业……

老太太又说:“你弟弟需要用钱——”

庄允文不得不说:“好,去看看。”

老太太欢天喜地回房去。

那天晚上,庄允文同妻子说;“从未听你提过江香贞这个人。”

“香贞是我好友。我同你不晓得说过多少次,你根本听不进去,日忙夜忙,尽为口奔驰。”

“她患什么病?”

元之叹口气,“英年早逝,你说还会是什么病。”

“可惜,她没有家人吗?”

“有,”元之想起无名氏老先生,“同家人合不来,无缘分。”

“可是这么大的一笔礼。”庄允文喃喃道。

元之已经倦极入睡。

她右手搂着小女儿,母女两人脖子上的痱子粉都没有搓匀,白色一搭搭,有股清香味道,一只旧风扇左摇右摆,陪庄家挨完一个苦夏又一个苦夏,忽然之间,应允文觉得他交了好运。

难怪人们说,黑暗之后就是黎明。

妻子重病,他接着失业,眼看走投无路,一天一天咬着牙关那样过,看着家中老小,心如刀割,只怕生活没有着落,可是忽然之间,一切好转……庄允文也睡着了。

星期一,他们一家齐齐去看新房子。

庄母一进屋,就不想走了。

元之挑一间最大最亮的卧室说:“妈,你住这里。”

小明问母亲:“妈妈,妈妈,我呢?”

庄母说:“开开冷气机。”

应允文无奈,他只希望这层房子由他双手赚来,问心元愧。

老太太笑,“哟,又凉又静又亮,允文,这就是天堂,我不想走了。”

庄允文更觉悲凉。

元之说:“妈,我们明天就搬来。”

庄母问:“谁对我们那么好,看,床铺被褥什么都式式俱备。”

庄允文忽然看向妻子。

元之避开他的目光。

应允文轻轻的说:“谢谢你。”

元之笑笑,“朋友尚且有通财之义,何况我俩是夫妻。”

庄母早已不理鸿福从何而来,一迭声只是说:“好了好了,我也享几年晚福。”

庄允文无地自容。

别家的女人香喷喷冰肌无汗,他的母、妻、女,却无时不刻不一身酸臭,这难道还是卖弄骨气的时候。

元之在屋契上签了字。

王律师说:“孔女士,有一名家务助理下个月会向你报到。”

元之拍着手,“好极了,妈可以陪孙儿去逛花园了。”

庄允文不相信双耳,一夜之间,他变成中等阶层人物,似做梦一样。

夜阑人静,他同老母讨论这个现象。

“妈,你不觉得怪?”

“有什么怪,难道我们家不配走走好运?”

“可是一切都堆一起来。”

“啐,你嫌多还是怎地?”

庄允文沉默一会儿,“兆珍变了。”

“嗯。”

“出院以后,她活泼、独立、有主张,而且,多出一帮朋友来。”

庄母说:“但她是庄家好媳妇。”

“我好像不认识她了。”

“别瞎说。”

庄允文叹口气,搔搔头皮。

“新工作怎么样?”庄母忽然问。

庄允文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我找到新工?”

庄母叹口气,“你以为妈是笨人?”

庄允文垂下头,有什么瞒得过老人法眼?

元之在房中听到每一句对白。

身边的小女孩也抬起头,似小心聆听大人说些什么。

元之轻轻问她:“听懂吗?”

幼女不语。

“叫妈妈,你早已学会叫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