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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医生安慰她:“孩子很快长大,届时,你要留都留不住他们。”

元之的心柔了。

这时,元之听见庄老太太在背后问:“兆珍,你同谁说话?”

元之这才想起,这个三代同堂的家没有隐私可言,连忙挂断电话。

庄老太太教训媳妇:“孩子睡了,还不把她放下?快收拾屋子把衣服晾出去呀,我只得一双手,煮完中饭要去接小明放学。”

两个女人都是这个家庭的奴隶。

元之一声不响埋头苦干起来,汗湿透了她身上陈旧的布衫。

元之偷偷自嘲:谁叫你不做能干的江香贞以及美貌的林慕容?

忙忙忙,不住的忙,元之连后悔不该扮演这个角色的时候都没有。

那日深夜,元之醒来,见庄氏母子悄悄的对话。

母:“你可觉得兆珍近日怪怪的?”

子:“大病初痊,是这样的了。”

母:“似换一个人似的,对这个家一点记忆也无。”

子:“慢慢就会好。”

“不过她仍然是个任劳任怨的好媳妇。”

“这些年来,也真的难为她了。”

“今日,我听得她与陌生人说电话。”

“妈,这就是你不对了,兆珍常抱怨你管她太紧。”

庄母不语。

“妈,多疼她一点。”

元之在房中,被这个平凡的男人感动到落下泪来。

孔兆珍这样尽心尽意为家庭,一定有个理由,体贴的丈夫与听话的孩子,便是动力。

她只装作在简陋的床上睡着了。

半晌庄允文回房来,辗转反侧,不能成寐,转瞬天明。

第二天一早,元之已接到原医生的电话。

“下午三时,你的朋友们会在街角的茶餐厅等你。”原氏对她的环境了如指掌。

哎呀,可是下午三时正是家务最忙碌的时刻。

“放心,我们会替你安排。”

元之脸上泛起一个微笑,挂上电话。

庄老太的疑心更大,因问:“兆珍,那是谁?”

“呵,老朋友。”

朋友,孔兆珍有什么朋友,电锅洗衣机菜篮才是她的朋友。

更印证了老太的疑窦。

挥着汗,一下子到了下午,趁小明尚未放学,元之抱着幼儿开门外出。

庄母叮一句:“早些回来。”

“是。”元之对老人一贯恭敬。

元之的老朋友已经在茶餐厅恭候。

她趋近去,满腔热情叫:“梁云、一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梁云抬起头来,错愕地看到一个抱着婴儿,衣衫褴褛的蓬头少妇,吓一大跳。

元之连忙说出暗号:“小宇宙。”

梁云倒抽一口冷气,“你!元之,你怎么会弄到这种地步?”

元之没好气,“喂,别打落水狗好不好?”

梁云忍不住嚷:“你什么不好做,竟去做小家庭主妇?这是天底下最苦的苦差,元之,这次你错了。”

元之瞪大眼睛,正要发作,被一旁的吕一光按住。

“两位,稍安毋躁,坐下慢慢谈。”

梁云痛心疾首,“元之,以后你的日子怎么过!”

元之不怒反笑,“甲之熊掌,乙之砒霜,我才不知道你们这等潇洒仕女的清寂岁月如何挨过。”

“喂喂喂,”一光大急,“大家先聚聚旧好不好?”

元之先抱着孩儿坐下来,发觉少了一人,“麦克阿瑟在何处?”

“洋人不方便坐在这里,他在车子里兜圈。”

梁云到这个时候才留意到元之手中紧紧抱着个小小的孩子。

她打量那小小圆圆扁扁的面孔,没想到那小家伙的目光比她更犀利更尖锐。

梁云讶异地问:“这是谁的孩子?”

“我的女儿。”元之骄傲地回答。

“你知道这不是真的。”

“女士们,别吵了,元之,长话短说,说出你的需要。”

元之感慨了,像一切求亲靠友的人一样,她的要求很简单:钱。

元之简述她的现况:“我久病初愈,丈夫失业,孩子嗷嗷待哺,家里还有老人家。”

梁云捧住头,“我的天!”

吕一光说:“慢慢来,镇静一点,我们且与麦克先生谈。”

他们付帐离开茶餐厅。

“对了,”元之到这个时候才记得道谢,“劳驾你们赶来。”

“不要紧,”梁云说,“我正好放暑假。”

一部大车停在他们跟前,元之抱孩子一起上车。

红发绿眼的麦克阿瑟立刻向老朋友打招呼:“元之,你好。”热烈握手。

他没有意外,他是同道中人,他明白小宇宙的奥秘。

幼儿从没见过火红色的头发,吓得哭泣。

元之本能地拍拍她,“莫哭莫哭,妈妈在这里。”

幼儿紧紧勾住妈妈脖子,小面孔埋在妈妈胸前,一切都靠妈妈保护张罗,她信任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