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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之只觉得痛,苦苦忍耐,额角迸出豆大汗珠。

有一双温柔的手替她印汗,四周围渐渐又静下来。

元之睁开双眼,看到一位年轻的女医生向她微笑。

她对元之说:“欢迎你到我们这里来。”

呵,她是知情的,她是原医生的合作人。

元之暂时连痛都不记得了。

“现在,你是孔兆珍。”

元之点点头。

“祝你快乐。”

“谢谢你,医生。”

那位女医生颔首,轻轻退出。

元之找不到镜子,只得伸出双手来观察,一看之下,吓一大跳,好粗好黄的一双手,指甲修得非常短,一看就知道手的主人是位劳动妇女。

元之发呆,她记得林慕容的手指犹如十管玉葱,永远搽着鲜红蔻月,那手同此手比,好比云同泥。

元之叹口气,呵知足常乐。

她重新闭上眼睛,放下手,腕上各种维生的管子叮当碰撞。

这时,有人轻轻推开病房门,又有人轻轻说:

“庄先生,请勿久留。”

小心翼翼的脚步声接近病床。

“兆珍,兆珍。”

这是在叫她了。

元之十分疲倦,再一次用力抬起眼皮,嘴唇动一下。

她看到一张殷实好人的脸,但是头发凌乱,一面孔胡子茬肿眼泡,声音沙哑。

不问可知,他是孔兆珍的良人。

这么丑!

正错愕间,那人忽然泪盈于睫,接着泪水汩汩而下,握住元之的手,大声哭泣。

元之被感动了,“莫哭莫哭,我没事。”

那人仍说不出话来,大力喘息,似一个受了委曲的孩子,呜呜哀鸣。

看护闻声推门进来,“庄先生,你这样变成骚扰病人了。”

元之用力拍着他背脊,“没关系,没关系。”

半晌,庄某才抬起头来,擦擦眼泪,“我欢喜得疯了。”

真情流露,元之不由得双目濡湿,有这样好伴侣,做普通人又何妨,双手粗些又有什么关系。

“庄太太过数日便可出院,你请放心。”

只听见庄某问看护,“我可以带孩子来见见母亲吗?”

孩子!元之吓一跳。

呵可是,有丈夫当然名正言顺有孩子。

意外之后,元之反而有点高兴,多好,她已经做了现成母亲了。

她轻轻问丈夫:“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真的不知道他叫什么。

看护连忙答:“他叫庄允文呀,”推一推那错愕的丈夫,“庄太太的记忆慢慢自会恢复。”

“哦,”元之又问,“我的孩子叫什么?”

庄允文呆呆的看着妻子,她莫非失忆?

“儿子叫小明,”看护抢答,“女儿叫小珠。”

元之阿一声,居然共有两个孩子,“他们几岁?”

庄允文只得聚精会神地回答:“你忘了?小明四岁,小珠一岁。”

那么说来,孔兆珍很早就结了婚。

“有没有照片?”

“我这就去把他们带来。”

庄允文走到门口,又回转奇书网身,手足无措,团团转。

看护诧异问:“庄先生,你怎么了?”

庄允文颓然说:“我不敢离开兆珍!”

元之深深意外,上帝真是公道得可怕,没想到孔兆珍这样平凡的女性竟能得享如此真挚的爱情,而一朵芙蓉花似的林慕容却一个知己也没有。

看护含笑道:“你放心回家吧,我们替你照顾庄太太。”

元之不由得问;“你在外头,谁看住孩子?”

庄允文答:“他们的祖母与我们住呀。”

元之敲敲额角,“是,想起来了。”

不知怎地,她非常想见那两个根本不属于她的孩子。

“允文,去把小明与小猪带来。”

庄允文笑了,“是小珠。”

“对,小猪。”

庄允文与看护都笑了。

元之倦极入睡。

“妹妹,好睡,好睡。”

“嗯,”元之朦胧间问,“你是谁?”

对方是一个少妇,形容憔悴,但是慈眉善目,不住向元之拱手。“请代我照顾小明与小珠。”

“喂,喂。”元之叫她。

她却转头就走,元之没有追上去,隐约知道那是谁,于是大声说:“你放心好了。”

那少妇停住脚步,转过头来感激地一笑,再向前走,消失在角落处。

醒了之后,元之支撑着蹒跚地走到浴间去照镜子,见到孔兆珍的尊容,她吃惊地掩住嘴,天,才二十多岁,已为未老先衰立招牌,这人需要好修饰,好好补养,才能恢复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