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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心将她送回了陆府,她倒在床上,穴道还没有解,身子不能动弹,心已千苍百孔。

    妙心见她这般模样,又觉可怜,看着她苍白无色的脸叹了口气道:“盈月,我刚刚是不得以而为之,你不知道他有金刚不坏之身吗?就凭你根本就动不了他一根手指头,我那样做也是为了保护你。六师叔纵然有千般不是,你也不能以下犯上,更何况,他现在是通灵山的掌门,我们不能没有他。”

    “掌门?”她喃喃重复着,的确在她昏迷的时候通灵山发生的一切没有人告诉她。掌门就可以随便要了潘哥哥的命吗?

    “月儿是谁?”妙心突然改变话题。

    “你去问他好了。”她闭上眼睛,紧抿嘴唇。

    妙心凑到她耳根旁,压低嗓门:“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你不愿意告诉我,我便不问。你我姐妹一场,我只想奉劝你几句。六师叔之前骄纵你,你才会这般任性,但是时过境迁,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如今你再做什么都不可能挽回六师叔的心了,别再上通灵山了,更别再想着找他报仇,忘了这一切吧,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陆师兄走了我也很难过,只是人死不能复生,这或许是他的命数,你要节哀。你们俩也算是正式拜过堂的夫妻了,如今他尸骨未寒,你就不要再惹事了,好好为他守孝三年,才不枉他对你一番深情厚意。这些话虽然可能不中听,但良药苦口,忠言逆耳。我走了,等过些时日,我会下山看你,你好自为之吧。”

    她终于病倒了,两天两夜的高烧不退,还一直说胡话。从她出生以来,她就从来没有生过这么长时间的病,可把阿紫急坏了,她小时候一生病只要睡一觉,第二天保准又活蹦乱跳了。陆府上下沉浸在悲痛之中,也没有心思关心她的病,慌乱之际她突然想起前几日妙心送来的丹药,她让她扔掉,她没舍得,偷偷把丹药藏了起来。于是她赶紧从箱子里取出丹药,喂了一些给她吃,她这才慢慢退了烧。

    阿紫摸着她不再发热的额头,总算是放了心,她想着她几日没有进食,便准备去伙房取些粥来喂她。

    阿紫还没踏进伙房,就听到里面传来两个丫鬟的窃窃私语声。

    “哎,昨日来府上的那个法师听说是国师呢,法术很灵的。”

    “真的?”

    “应该是真的吧,你看侯爷,夫人,还有曹家小姐那恭敬的样子,准没错。”

    “你说,咱这府上真的有邪气吗?”

    “那可不,要不然也不会出这么倒霉的事啊,小侯爷新婚之夜还没洞房就遭人暗算。”

    “那你说这邪气在哪儿啊?能去得掉吗?”

    “我们这做下人的怎会知道啊,那国师法力高深应该能去掉府内的邪气吧。”

    阿紫一脚踏了进去,微微笑了笑道:“两位姐姐,我来给少奶奶取碗粥。”

    “哦,是阿紫姑娘啊,少奶奶她好些了吗?她可真是个苦命人,刚一成亲就。。。”一个丫鬟同情地说着,替阿紫盛了一碗粥给她。

    阿紫道了谢,端着粥往她的新房走去。阿紫想想也觉得她的命怎么这么苦,从原先的天堂一下跌至地狱的深渊,原本得到白梓林的千般宠爱,没想到是个甜蜜的泡影,好不容易下山来嫁给陆潘,原以为从此可以甜甜蜜蜜夫妻恩爱,没想到陆潘就这么去了,她才十六岁啊,就要开始守寡的漫漫长路。

    她一路紧赶,刚踏入她住的房间却被里面的景象吓了一跳。屋里此时已站满了人,一个老者身穿佛衣,脖子上戴了一串硕大的佛珠,在屋内跳来跳去,念念有词,好像是在做法事。他身旁还站着陆侯爷,侯爷夫人,连曹欣荷也在场。

    她想起刚刚伙房那两丫头的对话,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得双手一颤,手中的托盘碗盅洒落一地。

    “你在做什么?”她冲上前厉声质问。

    “不得无礼,大国师正在做法驱鬼。”陆侯爷一声怒斥,上来两个家丁将她拉到了一旁。

    她惊恐地看着那法师口中极速念着梵咒,一开始是呢喃细语,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大,只见他手中拂尘一指,一道光直射向床上仍然昏睡的盈月,眼睛一亮道:“妖孽,还不现身!”

    盈月胸前突然一阵亮光闪起,直逼那法师,那法师大惊,急用拂尘一挡,不料那拂尘竟被点燃,烧了起来。

    众人大惊,只听曹欣荷大喊一声:“义父,她胸口有邪物护身!”

    那国师凝神调气,这才将火扑灭,一顿羞恼,命令手下:“还不去把她项上邪物取下?!”

    两个小道士硬着头皮而上。

    “不能取!”阿紫一声尖叫,猛地扑倒床边,护住她的身体。阿紫虽然不知道她身上这宝物的来由,却也知道这可是她保命辟邪的护身符,怎么可以取下。

    “将她拖出去!”陆侯爷一声令下,上来两个家丁摁住阿紫。她死死抓着床沿,急得大叫:“郡主,您快醒醒,郡主!郡主。。。”

    阿紫再一次被拉开,这一次两个家丁牢牢摁住了她,她再也动弹不了,只是心急如焚地看着。

    两个小道士走到盈月跟前,看见了她脖子上挂着的红绳。一个小道士壮着胆子,用手轻轻触碰那红绳,将玉佩从她衣服内抽出。

    “小青。。。”就在这时她突然从睡梦中醒来,虚弱地喊了一声。那玉佩像是听到了她的呼唤,又发出一道耀眼的强光和强大的气流,把那两个小道士震得后退几步,摔倒在地。

    “妖怪!”两人吓得魂不附体,挣扎着爬起,躲在了一边。

    众人亦是惊吓万状,都认定她是妖怪附身,一阵慌乱。

    那法师看出她身上的这玉佩非同寻常,自己的那点法力怕是降不住,当下无计可施,遂带着众人退出了房间。

    陆府正厅,下人们都被退去,厅里只剩陆侯爷,陆夫人,国师和曹欣荷。

    “国师,她身上附的是何种妖魔鬼怪,连国师都无能为力吗?”陆侯爷急急问道。

    “她身上附的是历经三生三世的冤魂,这种鬼魂极为厉害,会祭炼法器护住肉身。若不将她身上的法器取下,恐难驱鬼。”

    “这可如何是好啊?老夫已痛失爱子,难道还要被这鬼魂搅得灭我满门不可吗?”陆侯爷一下瘫软在椅子上。

    这国师是皇帝亲封,又和曹国舅有八拜之交,与曹家关系非同寻常,曹欣荷得恭恭敬敬叫他一声义父。自陆潘遭到不测之后,曹欣荷便领着他来到陆府,非说府上有妖孽作怪,表哥才会丧命。因国师也这样说,京兆尹又查不出什么,陆府上下深信不疑。

    “陆侯爷莫急,办法也是有的,只是我怕你们舍不得。”

    “只要能保陆府平安,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国师快快讲来。”陆潘是陆侯爷唯一的嫡子,陆侯爷痛失爱子,自然伤心异常,但陆家还有那么多子嗣,家业,眼下最重要的是驱魔降妖保家人祖业太平。

    “我们无法靠近这法器,但是我们可以用火攻,趁夜深人静之时放一把火,我在屋外设下结界,到时候就算那法器再显灵也救不了她。”

    “这。。。”陆侯爷犹豫了:“这样她不是也活不了?”

    “侯爷,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那鬼魂已经知道我们要对付它,您得尽快拿主意啊。”

    “不行啊,”陆夫人脸色大变道:“盈盈是我干闺女,这么做于心何忍,再说她乃是郡主身份,她爹娘,她皇祖母那里也没法交代啊。”

    “姨母,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想着她,表哥对她情深似海,您也听到了表哥临走前对她说舍不得她,您就当她为表哥陪葬吧,这样表哥黄泉路上也不会孤独。至于她爹娘和她皇祖母那里就说她一时想不开自尽了。”

    “不能啊,我们可不能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她还那么小,潘儿若泉下有知定不会同意。”

    “姨母啊,那您就舍得姨父和您这一家子人吗。她如今也是陆家的人了,为了保全陆家牺牲她一人有何不可?她也算死得其所了。”

    “可是。。。”陆夫人还想说什么,陆侯爷皱着眉头打断了她:“好了,别说了,妇人之仁!这件事你不用再管,我自会拿主意,欣荷,陪你姨母回房休息吧。”

    “侯爷。。。”陆夫人还想争辩几句,被曹欣荷连哄带拉出了厅堂。

    阿紫重新给她取了碗粥喂她,但她根本就吃不下,一只手捂着胸前的小青,一双眼睛呆呆无神地望着帐棚,也不哭也不闹,整个人就像被掏空了一样。阿紫没有办法,又去拿了粒丹药准备给她服用,她看到那丹药,就犹如见了鬼一样,一把夺过去,扔得老远。

    “郡主,您这是要做什么呀,饭也不吃药也不吃,小侯爷已经去了,您再怎么他也不会活过来。您快些把身子养好吧,刚刚那帮人说您身上附了鬼魂,我看这里我们不能再待下去了,等您好些了,我们去五原郡吧。”

    她依旧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眼睛睁得大大的,不说一句话,那情形真像是鬼魂附身了一般。

    阿紫没辙了,也不知道她这样的状态要持续到何时。她守着她一直到她睡着,这才打着哈欠回了自己的卧房。正睡到迷迷糊糊时,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的声音,她慌忙起身打开房门,漫天的热浪袭来,她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再睁眼一瞧,外面一片火光照得夜如同白昼。

    失火的正是盈月的房间,阿紫一阵惊呼:“郡主!”人已飞奔过去。

    她的房间外面已被那国师施了结界,她出不来别人进不去,连水都泼不进去。所有人只是对着熊熊大火干着急。

    她在屋里剧烈咳嗽着,求生的本能让她拼尽全力蹦下床,抓着门直摇晃,但那门却怎么也打不开,窗户也被封死无法打开。火势越来越旺,越来越烫,她感觉自己好像在炼狱内,身体就要被熔化。她意识越来越模糊,终于再也坚持不住,身子慢慢倒了下去,眼中似看到陆潘正微笑着张开手臂迎接她。。。

    就在她快要晕厥之时,一个白衣男子突然出现,一把拉起快不能呼吸的她飞出了屋外。众人一阵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