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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户人家的婚礼排场很大,京城十里长街,锣鼓唢呐声震天,陆府里外宾客如云。她盖着一个喜红盖头,像个傀儡似的被人牵着领到东领到西,终于熬到拜完堂,她被送入了洞房,耳边喧嚣褪去。

    她穿着红色凤凰锦缎嫁衣,静静坐在床沿上。透过红盖头布望出去,洞房内的一切都是红色的,如一片片血色涌动。

    她突然不安害怕起来,她怕她自己等下无法面对陆潘,因为她没有办法将身心毫无保留的交给他。此刻那个一心要她元神的人在做什么?是在房内悠然自得喝着茶,还是会对她今晚与别人的洞房初夜有一丝丝介怀?他真的对自己这么无情吗?

    她纠结着,脑中又开始胡思乱想,她好希望此时此刻会有什么奇迹发生,或许那个人会突然出现在洞房,求她原谅,对她说他舍不得她,然后将她带走。面前涌动的红色在她眼中逐渐模糊,她心里很明白,这只不过是痴心妄想。

    突然外头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还有人似乎在喊着什么,她的心一颤,慌忙扔掉了红盖头,奔出门去,在门口与正要进门的阿紫撞了个满怀。

    “郡主,”阿紫一脸惊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惊慌失措道:“不好了,小侯爷他,他。。。”

    “他怎么了?”她的心咯噔一下,浑身一冷。

    阿紫一边哭一边说着:“有人发现他倒在南苑的花园内,他一直口吐鲜血,怕是不行了,他不停地说要见您,您快去看看吧。”

    南苑内已经挤满了人,有陆府的人,还有好多寄宿在陆府的宾客,妙心也闻声赶来。

    她赶到的时候,只听得屋内哀泣声连连,大夫们手忙脚乱,却个个愁眉苦脸束手无策。

    陆潘脸色煞白的躺在床上,嘴角的血已被擦拭干净,但被褥上满是血。他呼吸急促,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在等什么人,看到她进来,挣扎着想起身。

    她只觉一阵天昏地暗,身子颤了颤几乎晕倒。

    “潘哥哥,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她奔过去扑倒在床边,抓住他伸出的手,哭喊道。

    他的脸上泛起一丝惨淡的笑容,费力地从口中迸出一字一句:“盈盈,我。。。不行了。。。我不能,陪你了。。。我好舍不得。。。你。。。”

    她震惊了,泪如雨下:“不要,潘哥哥,不要。。。我不能没有你,你一定要活着。”

    陆潘想用手抚摸她的脸,但手已无力抬起,她赶紧将他的手紧贴着自己的脸。他有好多话想跟她说,但却没有力气说出口,只是用无限柔情的双眸看着她,渐渐的他的眼神黯淡,一阵狂喘不止,又是几口鲜血飙出。

    “潘哥哥,不要,潘哥哥。。。”她吓得手足无措,只是拼命哭喊着。

    过了一阵子,陆潘似乎是缓了过来,但脸色惨白得吓人。

    “盈盈,”他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她赶紧将脸凑过去,听到了他用尽生命说的最后三个字:“我爱你。”

    她惊恐的看着他的眼睛慢慢闭拢,手慢慢垂下。

    “潘哥哥!!!”她发了疯似的摇晃陆潘的身子想把他摇醒,好像他只是睡着了一样。

    “不要,潘哥哥,你快醒过来!你快告诉我,是谁要害你啊。。。”她声嘶力竭的哭叫着:“不要离开我,你说过你要带我去游山玩水,带我去浪迹天涯的,你快醒醒啊。。。”此时就算是天涯海角,就算是生生世世她也愿意追随他,可惜他再也听不见她说的话。

    “潘儿!”陆夫人一阵呼天抢地的哀嚎便晕了过去。下人们皆跪倒在地,哀哭声一片。

    陆侯爷看着面前躺着的已是阴阳两隔的黑发人,撕心裂肺,五内俱焚。

    何人有这样深厚的内功?况且潘儿他自小习武,又在通灵山待了几年,学了些法术,想要一掌取他性命亦非寻常人能做到。他年纪轻轻,涉世未深,什么人又和他有着深仇大恨,非要致他于死地?陆侯爷想不明白,更让他想不明白的是潘儿好像知道凶手是谁,但几经问他,他都未说出口。

    刚刚还沉浸在喜庆之中的陆府一下被这突如其来的噩梦淹没在无尽的黑暗中。

    陆潘虽然不涉朝政,但也是从小封了侯的,身份自是比一般人显贵,故此皇帝亲派京兆尹前来查案。

    一日后,案子还没有查出什么眉目,只知道婚宴结束后,陆潘途经南苑,还没出院子就惨遭不测。夜里巡逻的守卫军看到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出现在南苑院子中,天太黑没人看清他的脸,紧接着又听到陆潘一声惨叫,等他们快步赶过来时,那白衣男子已经架空而去,陆潘倒在地上口吐鲜血伤势严重。他身上没有刀伤没有剑伤,只是胸口有一处青色掌印,应是被人一掌击中要害毙命。

    刚刚办完喜事的大堂如今变成了灵堂,她也退去一身红色嫁衣穿上一身素白麻衣。

    她的泪水已经快流干了,嗓子也已经哭哑了,内心还受着良心的煎熬。陆潘对自己的一番深情厚意她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报答,或许一开始她没有去通灵山,那一切就会完全不一样了。她很后悔,真的很后悔之前没有好好对陆潘,时常将他的真心视而不见,甚至在洞房花烛夜还在想着那个要她元神的人。

    烛火一阵摇曳,一个人影飘进了灵堂。

    “盈月,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啊。”

    她闻到她身上的香味,知是妙心,默默不语。

    妙心取了一炷香燃上,踌躇了片刻道:“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不说吧我觉得对不起陆潘师兄,说吧我又担心你受不住。”

    天崩地裂的滋味都已经尝过了,她想不出来此时此刻她还有什么话受不住的呢?

    “想说就说吧。”

    “其实。。。”妙心支吾着,过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定似的开口道:“我昨天晚上看见那个人了。”

    她的心猛地一震:“是谁?”

    “是。。。六师叔。”

    “你胡说!”她失声尖叫,心中却是犹如石破天惊。她不敢想,不愿想是他。

    “我也不愿相信是六师叔。。。可能是长得像六师叔的什么人,或者是什么人冒充他。可是我昨天晚上仔细想了想,陆潘师兄胸口的伤很像是被六阳掌法所伤,而且昨天晚上他一直不肯说出害他的人的名字,估计是不想让你难做。。。”

    “别说了!你走!你走!”她大叫着,痛苦得用手捂住耳朵,不可能,不可能是他,他不会的,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滥杀无辜,他要的只是她的元神。六阳掌法?她猛地跑到陆潘的尸体旁,用手撩开他的衣服。他胸口淤青的地方并无掌印,而是多了六个紫色圆点,中间一个偏大,还有五个小圆点围绕着。白梓林虽然没有传授她六阳掌法,但却是有跟她说过中了这六阳掌法后的症状。而且陆潘胸口这一处的伤正是之前被他用掌袭击过的地方。原来这处伤口的掌印浅浅地,几乎看不见,她还以为他发了善心,不忍伤害无辜的陆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