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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鸢转头:“撒吉!”

    虽然她与玉姿共患难,但岱钦派给她的撒吉才是真正的朔北人。有撒吉在,可以为她屏蔽一些朔北人投来的恶意,护她周全。

    撒吉与玉姿正在不远处等候,听到主人的召唤都跑上来。

    “咱们回去。”沈鸢垂目,提步下了坡道。

    走离几步,她回过头对杨清元。“你在这里,又是如何融入的?他们不恨你,不防你吗?”

    杨清元微微一怔,神色短暂地掠过一丝涩然,缄默着不置可否。

    沈鸢不追问,转身行远。

    微风绵绵,吹拂杨清元的脸颊,他的眼角似有星光闪烁。

    玉姿撩起帐帘进来,将点好的烛台放在梳妆台前。

    小小的妆台是沈鸢从家里带来的,黄花木质地雕花繁复做工精细,边沿各处描了金粉,衬得铜镜众星捧月般耀眼。

    岱钦的卧帐原本空空荡荡只有基本的生活用具,是沈鸢为着自己的需求又增加了一些家具,才填满了偌大的空间。

    起初撒吉告诉她,作为汗王的妾室,她会有单独的宫殿,于是沈鸢的许多嫁妆和贴身用品都摆在外面没敢收拾。但时间推移没人提起这事,她居然就这么一直在卧帐里安置了下来,与岱钦同居。

    久而久之,沈鸢大着胆子,终于把自己起居所需用品都搬了进来,充盈了卧帐。

    只岱钦不在意从没说过什么,沈鸢甚至觉得,他都未曾注意过她的生活习惯的悄然入侵。

    像岱钦那样的豪气冲天的王,又怎么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呢?

    沈鸢坐在精致的小梳妆镜前,缝补自己的绒靴。

    鞋子开裂了一次又一次,缝缝补补,她还是不愿承认,母妃做的鞋子,是不适合行走于苍茫草原上的。

    烛光摇曳,沈鸢的额上渗出一点点细汗。

    玉姿拿了妆台上的帕子给她擦。

    “把火盆灭了吧。”沈鸢道。

    玉姿灭了火盆,也拿走了沈鸢的暖炉。

    “本以为这严寒之地只有冬季,没想到刚到五月就热起来了。”玉姿重新点了另一只烛台进来代替熄灭的盆火以维持光明。

    “白天在太阳底下站着还挺晒人。倒是比咱们中原更容易把人晒黑!”她嘟囔。

    沈鸢放下针线朝她笑着招手:“过来我瞧瞧,哪儿晒黑了?”

    玉姿撸起袖子:“呶。”

    漠北地势高又无遮挡,生活的人容易受到日光照射肤色普遍偏深。沈鸢和玉姿这两个南方小姑娘前十几年都深居简出,比当地人看着白不少。

    沈鸢用力一拍玉姿的小臂,嗔笑:“哪里晒着了?都是你自己瞎想。”

    玉姿努努嘴,凑近上来,跪坐地毯上胳膊肘抵着妆台扶颌看沈鸢缝补。

    沈鸢把这双靴子当成宝贝,补修从来都是亲力亲为不允许别人代劳。虽然她从来没说过缘由,但除了是亲人所赠还有什么别的可能吗?

    玉姿轻声问她:“王妃娘娘做这双鞋,一定花了不少功夫吧?”

    真是冰雪聪明,一猜就猜到了。

    沈鸢点头:“她从接到圣旨起就开始为我的行囊操劳,以前那么一个富贵闲逸的人,一下子就事无巨细地忙起来了。这双鞋,是她熬了好几个夜为我缝的。”

    玉姿惊叹:“看这料子和绒面就是上等!就算是宫里的娘娘们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沈鸢颔首:“这些都是父王得了皇上的赏赐,她舍不得用收起来压箱底多年的。”

    玉姿查看细密的缝线:“这做工也好,王妃娘娘一看就是秀外慧中之人。”

    “就是…”玉姿又不说了。

    沈鸢接言:“就是不适合草原是吗?”

    玉姿不敢接言。

    沈鸢弯了笑眼要她安心:“确实啊,这儿哪有人会用这么金贵的料子做鞋子呢?”

    母妃出生钟鸣鼎食之家,嫁于父王做正妻,一生安荣。

    母妃总说,将来我们的鸢鸢长大了,要许一个同等的官宦世家,许一个风流雅致的男子,让鸢鸢的生活不会有落差,保一世安荣,就像她一样。

    到最后,只得无奈地为鸢鸢披上不合身的嫁衣。倾尽所有寻遍金贵之物,含泪坐在烛台前。

    慈母手中线,临行密密缝。

    只,富贵的人一生都平稳顺遂,怎么能想象那样的场景:荒原一望无际,寒风凛冽刺骨,走在草地上沙石漫漫遮人眼目,骑在马上颠簸奔弛一晃数里。

    金贵的生活,金贵的物件,在严酷的环境里失去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