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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人群后头的王氏子弟,既见王端堕入颍水,尸骨无存,陡然见皆是面如死灰,恸哭哀嚎不绝,幸得王老七强忍着悲痛心情,镇定阻拦,这才使得若干弟兄没能情绪失控以至于奔赴颍水,纷纷殉死。

再看刘辩亦见唐麒纵身颍水,一并水贼上前寻人再无踪迹,心中也已是悲痛万分,只不过碍于身处环境不敢表露情绪,只作默然无言之状,然心神激荡,亦感头晕眼花,若是未得身侧看顾的王氏子弟搀扶,险些便要跌坐当场了。

王老七瞧得真切,只道眼前这小儿正如族中弟兄,视那唐麒为仇敌,如此形状自当为兄长王端所悲,心中不免感动,故而不自觉地行至刘辩身侧,轻拍其人肩头问道:“听闻我王氏弟兄所言,你要我大兄留得那长身之人性命,好叫你来手刃此人?”

“不错。”刘辩经其人一问,思绪翻涌,忽地就再也忍耐不住,眼泪夺眶而出,然其猛地咬了咬牙,现出一副愤慨无比的模样,一字一顿道:“此贼杀了我族中父老数十口,我与此贼不共戴天。”

王老七闻言,登时愕然,竟是一副焦急姿态,猛然间抓着刘辩手臂追问道:“你说他杀了你族中父老数十口,可有什么缘故?”

刘辩本欲随口胡诌,意图掩盖其人身份,孰料王老七竟是这般反应,一时间没能回过神来,只得硬着头皮答道:“是何缘故?我亦不知有何缘故。”

谁知王老七却是越听越急,见其稍一环视前处那些个水贼,突地矮下身子,轻声再问刘辩道:“你是何处人士?”

“我乃……我乃……”刘辩寻思片刻,突然想起与唐麒初见之地,当即答道:“我乃颍川襄城人士。”

“襄城……”王老七喃喃自语,继而要是低声问询刘辩道:“你那些族亲可有什么世家豪族?”

“没……没有。”刘辩连连摇头:“族中亲朋,皆是……皆是农人黔首,非有豪族。”

“果然如此!”王老七眉头一挑,再道:“既是农人黔首,想你这些个亲朋父老应是信奉大贤良师,投了太平道了吧?”

刘辩愕然无言,以其人所想,却是不知王老七为何有此数问,然既是说到了太平道这般敏感的话题,刘辩却也无法再胡乱言说了。

细想若是这些个水贼本就想投了太平道,刘辩自承为太平道众,自然再好不过,然若是这些个水贼非有投奔太平道之心,如此刘辩自承太平道人亦可是取祸之言,实在是不如不说的好,想到此处,刘辩便及哑然,埋头垂泪再不说话了。

王老七还待追问,却为身侧弟兄打断问道:“兄长如何有此一说?这太平道人向来是数以万计,如何能与这小儿一般,只身一人流亡野地呢?”

王老七回望那人一眼,叹了口气轻声言道:“弟有所不知,这段时日我与大兄,长奔走于南顿、颍阳一代,知太平道用兵频繁,想来定是战事吃紧,再无数月前那般所向披靡了。”

“这又是何缘故?”

王老七再道:“听闻乃是朝廷点兵,亲派皇甫、朱二位中郎将亲至颍川,敌那波才。这两位中郎将何其英武,想那波才自非其二人敌手,自然是一败涂地,兵卒散尽了。”

说到此处,王老七悄然环视了一眼周遭水贼,凑近那族弟耳畔轻声言道:“那长身汉子自称皇子司马麾下军侯,这般人物,若非这小儿族亲为非作歹,如何能将其族人全数杀了?”

“可是……可是大兄也与这长身贼人同归于尽了,想来什么军侯之说不过是诓人之言?再说那洛阳皇城当中的天子乃是如何昏庸之人,想那皇子亦当如是,既是这般庸主,麾下军侯又是如何残暴人物,兄长岂能不知?”

“住口!”王老七闻言,勃然大怒,虽是碍于身处水贼当中不能爆喝出声,然剑眉深锁,亦见严峻神色:“太平道席卷颍川,从者万计,然大兄死不从贼,如今我等虽困于此间,亦不过无奈之举,此乃大兄之志,我等既以大兄为尊,便是其人已去,亦当遵循其道,如此才不负兄弟恩义,今日这番僭越言语,此后再不可说。”

方才出言说话的族弟遭了王老七这一番呵斥,心中虽是不甘,却也只得讪讪称诺。

许县王氏这一票子族人虽称不得巨富豪强,然亦非这个世道最底层的农人黔首可比,称之为小富豪族或许登对。颍川太平道事起,其中年事稍高一些的长者拒不从贼,惨遭贼人杀害,王端便作为领头青壮成为了王氏一族族长一般的人物,至于这王老七,实名王献,乃因家中排行老七故而为族中青壮这般称呼,如今除去王端,这二十余青壮当中便是以其人为头领,故而其人这一番话语之下,便是先前与皇帝、皇子有过非分之言的其他弟兄,亦不敢多言了。

兀自呆立在一旁的刘辩听得是惊奇不已,未想这水贼当中竟会有这许多良家子,激动之余刚待出言自承皇子身份,却见前处那水贼头目在身侧几个喽啰簇拥之下,已是到得王氏众人跟前,王老七亦是瞧在眼中,当即轻咳一声,抱拳作揖道了声:“大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