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陈书锦站在分班的红榜面前,内心一片惨淡。

    就在两个月前,她考上了江城一高,正式成为一名高中生。

    江城一高是江城最好的重点高中,在全省也跻身前列,师资强大,管理严格。

    这个学校的习惯是,九月刚开学的时候,先把所有录取的学生打散,进行一场摸底考试,顺便组织军训。等军训完,再根据学生的考试成绩和入学分数决定进哪个班。

    在开学前,她爸特地嘱咐,分班结果出来后一定要把排名告诉他。

    是的,分班结果不行,必须得是排名。

    高一的1班和2班都是实验班,陈书锦在高一2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但问题是,红榜上的名字就是按照摸底考试排名排的,她的名字很靠后。

    很明显就是在她爸眼皮下混不过去的那种。

    她叹了口气,老老实实从第一个开始数。

    周围来来回回都是看分班结果的学生,有的还穿着军训的迷彩服,有的已经换上了学校新发的蓝底白纹校服。

    有的人来了之后看一眼就走,也有默默盯了半天,最后又跑到其他班榜单上去瞅的。还有几个女生在那大声议论:

    “跟高珂一个班,稳了,不用看我就知道这是实验班。”

    “这几天好像没看见她,她军训没有来?”

    “不知道,当时考完试就看见她走了。”

    “好学生就是有特权啊,军训都不用参加。”

    陈书锦有些好奇,暂停了数数,返回去看了一眼榜单:2班第一个名字就是高珂。

    “周小立怎么没在实验班?我记得他中考成绩很高啊。”

    “不是,学校分班是综合考虑入学成绩和这次摸底考试成绩,年级40名之后就随机分布了。估计是因为他摸底考试成绩一般,所以先把他分配到次一点的重点班,等高二再看看情况。”

    “那保送生怎么分?”

    “保送生……估计就看摸底考的成绩吧。”

    “他们要是考砸了岂不会很惨?”

    陈书锦忘了自己刚才从哪里停下的了,只好又重新开始数。

    站在旁边的一个女生看完结果,又打量了陈书锦一眼,似乎是有些奇怪她嘴里念念有词的是在干什么。

    陈书锦只觉得丢脸,干脆闭了嘴,默默在心里念数字。

    她也不想查,谁愿意第一天上学,就搞得好像要在成绩上比个你死我活一样。

    看看她的名字——陈书锦,有时候跟别人介绍自己,客气点的大人不会深究其中含义,笑呵呵地夸赞:“这名字不错呀,又好听又有书卷气。”

    有些人会稍微琢磨一下,歪到“锦书”这个词上,又扯出来什么“锦绣文章”“古代寄托思念的书信”,夸她的名字“有格调”。

    她只能讪笑,其实家里人告诉过她这名字的来由——就是她爸以前上学时成绩不错,又因为各种原因没上得了大学,留下毕生遗憾,开始望女成凤。

    原意就是“通过读书,获得锦绣前程”。

    怎么说呢,感觉整个境界瞬间就掉下去了。

    红榜上名字不少,她私以为从倒数第一个开始数可能更方便,来回确认了几次,总算得知了自己的排名:35名。

    2班一共48个人。

    结合刚才那几个同学的说法,她就是运气还不错,被分到这个班了,运气差点的话就会像那个周小立一样。

    她怀着那点庆幸,绕去红榜柱子后,找桌子旁坐着的中年男老师签字。

    这男老师看上去五十多岁,穿着条纹polo衫,地中海发型,脸上皱纹不少,正眯着眼睛盯自己的手机。

    看到陈书锦上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食指敲了敲桌面的名单:“签字表在这儿。”

    学费都已经交了,概不退还,这次签字是确认自己的班级和宿舍位置,回头还要把行李都搬过去。

    看着陈书锦板板正正签好自己的名字,地中海老师估计有了那么点印象分,笑眯眯的:

    “陈书锦是吧,咱班教室在学远楼202,……嗯,你住宿舍,女生宿舍在3号楼603和604,门口有名单,一会儿自己去找。今天晚上7点前进教室。”

    说着给了她一个记了号码的纸条。

    陈书锦道了谢,拿着纸条离开。

    现在是上午,今天一天事情不少,要找教室,找宿舍,收拾东西,还要买锅碗瓢盆一切生活用品。

    她先是实地确认了教室的位置,去的时候班里有三个男生,正坐在课桌上聊天,好像没什么事可做。发现有人来了,停下正在说的话,一并看过来。

    她也不理,自己拿着纸条确认好位置,又去宿舍楼。

    等到了宿舍,发现里面特别乱,几个女生都在忙东忙西的,行李袋、水壶、各种颜色的盆还有书包摆了一地,分不清谁是谁的。

    所以是先去打电话还是先搬东西呢?

    她肯定是希望打电话的事能往后拖一拖的。

    从她上小学开始,她爸就跟周扒皮监督劳工一样监督她读书。别人小学学加减乘除的时候,她爸教她x方程,别人放假快快乐乐出去玩的时候,她要关在家里写她爸布置的作业,别人家里给孩子报各种兴趣班,她要上寒暑期的语数外强化班。

    就算是幼苗,不停浇肥料,纵然最开始进度快一点,长久这样下去也会蔫的。她觉得自己就快蔫了——已经15岁,人生跟“锦绣”二字没有任何关系,充斥着数字、符号和单词。

    单调,乏味,无趣。

    唯一的爱好就是躲在房间里看各种书,她爸不反对看书,甚至愿意给她买各种课外读物。

    但无论如何,高中要寄宿学校了,哪怕这是她第一次寄宿,哪怕是在以管理严格闻名的一高,她也在其中嗅到了自由的气息。

    犹豫了再三,还是决定去打电话。反正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呗,她在学校,还能追过来骂她咋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