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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玉兀自出神,听身旁雪雁叫了几声,才醒悟过来。她们这一行刚出城又回来,此刻再走便嫌晚了,怕天黑前赶不回,索性直接回了贾府。旁人多不知她做什么去了,也不理论。

    直到晚上洗漱毕上了床,她心里还是在寻思,如果今日遇到的就是北静郡王本人,那他微服简从的,跑到城外去做什么了?

    黛玉前世今生,都对北静郡王不大理会,只是听说他和宝玉相交甚笃,两人差着快十岁,竟投了脾气,是个忘年交的意思。心想若在前世,少不得要去找宝玉打听打听,以完自己好奇之心,但如今自己和宝玉也渐行渐远,更不必为个不相干的人去操心了。

    又过了几天,她仍是禀过史太君,出门去自己庄上逛了半日,便把这些事都放下了。

    赶到回来的时候,却见平儿已在自己院里来回踱步,脸上一派焦急之色。

    黛玉心中诧异,一时没想起该有什么事来,忙上前拉住她询问。

    平儿刚要开口,蓦地又顿住了,脸上微微泛红,道:“嗐,我也是病急乱投医!你还是个小姑娘呢,我跟你说这些个,岂不唐突!你又帮不上什么的。”

    黛玉听了,反倒好奇上来,拉着她不放手,笑道:“你跟我还弄鬼呢!你说我年纪小,我今年也及笄了,就是成年了,有什么不能听的!快告诉我,可是你们奶奶又吃谁家的飞醋了,叫我帮着去劝劝?”

    平儿先听她这个“又”字用得奇,仿佛知道凤姐日常爱争这些闲气似的。转念一想,她们虽是表姑嫂,倒比别人更亲厚些,黛玉又是个灵透的人儿,早看出来凤姐这层毛病也是有的。

    但眼下这事委实难以向别人张口,若不是急了,也想不起这位平时任事不管的表姑娘。思忖半天,把心一横道:“那我就实说了!我们那位二爷,这次又犯了毛病,偏叫人露了底,现在你姐姐知道了,气得了不得,直嚷着要去跟那□□做一场。我怕她气头上干出什么事来,想找人劝她,却摸不着一个合适的人。林姑娘,你素日待她是好的,又有学问,明事理,你想着那些书本上的道理劝解劝解,没准就管用。”

    黛玉一听果然是这些事,不由得想笑,蓦地又怔住了,急急问道:“若是家下媳妇之类的,凤姐姐也不至于如此,那个主儿究竟是什么人?”

    平儿既说了出来,索性都不隐瞒,跺脚道:“正是这个难处呢!是东府里尤大奶奶的妹子,叫什么尤二姐儿的。这多少算是亲戚,和寻常媳妇不能比,她真做出个好歹来……”

    黛玉不等她说完就拖着她道:“走,带我瞧瞧你奶奶去,先把她稳住再说。”

    两人当下也不及说话,直奔凤姐屋里而来。

    黛玉听平儿一提,便想起还有这桩公案。前世也是贾琏偷着与那尤二姐通奸,打得一团火热,竟不顾一切就私纳了,放在外面。凤姐得知后气不忿,使手段将那二姐儿弄进府来,到底挫磨死了。

    黛玉是个年轻姑娘,对这事不知究底,也不好说谁对谁错,但凤姐此举却大大不妥,就算官府管不到,也是伤阴骘的。她管不了贾琏好色无厌,也管不了尤二姐私通有妇之夫,但看在与凤姐交好一场,总要阻她再犯下这个大错不可。

    到了那边,正看见凤姐坐在炕上,倚着个垫子气鼓鼓的,吓得屋里连一个小丫头都没有。黛玉心想,这种事一味地劝,怕是越劝越招她的火上来,索性放得轻松,故意看了她一眼,笑道:“好好儿的又生气!这府里还有能惹着我们凤姑娘的人不成?”

    凤姐多么伶俐的人,一见她就知道是平儿请来劝自己的,只是日常与这位小表妹处得好,不想太抢白她,只“嗤”的一声道:“我算什么了?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主子奴才,哪个背后没嚼过我的舌根?我装不知道罢了!”

    “这话是连我也搁进去了?”黛玉也不等她让,笑嘻嘻地往炕沿上一坐,便道,“你既然知道如此,那更不该生这份闲气了。只有没奈何你的人,才在背后嚼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