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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桌上一时寂静,客厅里的空调“嗡嗡”地发出一点噪音,陈洲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父母被他一句话变成了两尊石像。

    陈博涛先反应过来,他很镇定道:“你不想结婚就不想结婚,不要找些莫名其妙的借口。”

    陈洲有想过父母会有什么反应。

    这样的反应是他预料中的其中一种。

    “不是借口。”

    “我是同性恋,我不想结婚,两者都是事实。”

    炸弹扔下去的二次效应比第一次要强烈的多。

    陈博涛猛拍了一下桌子。

    “嘭——”的一声。

    桌上的碗碟筷勺都跟着颤。

    “你再说一遍?”陈博涛疾言厉色道。

    这也在陈洲的预料中。

    陈洲站起身,稍微后退了一点,避免桌上的菜汤等会甩到身上,他说:“我是同性恋,我不结婚。”

    陶瓷碗擦过他的肩头,呼啸着破空,砸在了他身后的墙上。

    “老陈!”

    周英驰如梦初醒,她抓住丈夫的手,她的手冰冰凉凉的,胸膛里心脏跳得猛,却没劲儿,眼神飘向对面的陈洲身上,觉得看了快三十年的儿子忽然变得陌生了。

    “我先走了。”

    陈洲微一点头,转身走向玄关。

    “你站住!”陈博涛站了起来,对着自己的儿子怒吼,“把话说清楚!”

    陈洲在玄关停下,他回头,道:“您想知道什么,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的态度太从容太镇定了,像是在给上级汇报工作。

    陈博涛心凉了半截,强作镇定道:“你说你是同性恋?”

    “对。”

    “什么意思?你是有同性恋爱倾向还是与同性发生关系了,说清楚,讲明白。”

    陈博涛摆出了院长的架势,此时他觉得不远处的已经不是他的儿子,更像是他的敌人,面对敌人,他必须冷静,比敌人更冷静,姿态更高。

    周英驰侧着脸,不敢看丈夫与儿子对峙,她浑身上下现在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心脏与耳朵上,喘着气听两人说话。

    “爸,您是学医的,应该知道同性恋什么意思。”

    “我问你,你就回答!”

    十几年过去了,情况有变好吗?陈洲觉得是一样的。

    当初沈轩大概也面临过这样冷冰冰的看似很理智的质询。

    只是他不是沈轩,他做了快十年的心理准备,早早地将自己与这个世界切割,谁也撼动不了他的心。

    “我只对同性有兴趣,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通俗的说,我对女人不行,这样您理解了吗?”

    陈博涛胸口上下起伏,妻子抓着他的手正在颤抖。

    他缓缓道:“尝试吃过药吗?”

    陈洲笑了笑,“您指哪方面?”

    “你说你对女人不行,你试过?”

    “图片、影像都没法刺激欲望,这不用试。”

    “所以呢,你吃过药试试吗?现在这种疾病很普遍……”

    “爸,”陈洲打断了他,“我不是阳痿,我只是同性恋。”

    “……”

    巨大的悲哀在屋子里弥漫,陈博涛不得不承认他现在完全不冷静,也做不到冷静,脑子太乱了,唯一的念头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儿子是同性恋?不应该啊……他儿子从小就很阳刚,一点这方面的迹象都没有……

    “爸,妈,我先走了。”

    陈洲俯身换鞋,他换好鞋,手搭在门把手时,周英驰开口了。

    “……洲洲。”

    女人声音柔软,微微颤抖着。

    “你是不是在跟妈妈赌气?”

    “妈妈知道你不喜欢小余,我没别的意思,以后妈妈不逼你了,好吗?”

    陈博涛低头道:“小余?”

    “是,”周英驰认错般地抢白,“我今天腿不舒服,叫小余上来做做艾灸,我想儿子要回家,正好两个人见见面,他就误会了,洲洲,妈妈不是故意骗你回来,你别跟妈妈赌气,好吗?”

    陈博涛又看向陈洲。

    父母的目光一齐笼罩在陈洲身上。

    他们在给他一个机会,给他一个台阶。

    只要他肯,世界就将恢复原样。

    可他的世界早已不是这个样子了。

    他也很抱歉。

    可这无法改变。

    “妈,我没跟你赌气。”

    陈洲看到母亲的脸色慢慢灰败下来。

    “这不是您的错。”

    门关上。

    屋子里仍是很寂静。

    陈博涛站着,周英驰坐着,两人的手相连,都是冰的。

    不知过了多久,陈博涛坐下了,他拿起桌上的碗筷,道:“吃饭。”

    周英驰没动。

    没一会儿,啜泣声在房间荡开。

    陈博涛端着碗筷,手在发抖,道:“哭什么?他就是有毛病,看不得家里人高兴,同性恋还好,没说自己杀人放火就不错了,别理他,他不就那样嘛,神经病间歇性发作的。”

    周英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