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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说哪个转去了嘛?达儿吗?”

    “娃儿妈。”她心里有气,又有些哽咽起来,一面把猪草都舀进桶里,一面拿袖子擦眼睛:“昨天晚上转来到现在都没说话,光是脸丧着,今天早上天还没亮就衣服东西收拾起要走,我们宏娃儿也不理她,我们哪里劝得住啊,我又不放心,我就喊我们达儿送她,万一她在路上有点啷个事,哪个说得清啊,又带着幺妹儿的,硬是,哎,一哈都不争气。”

    黎书慧光听着,不做声。

    “晓得他两个啷个整呢,昨天晚上转来也没在房圈屋睡,她抱着娃儿在我们宏娃儿屋里睡的,今天早上她说要走,我说喊他起来看哈儿,拉住劝哈儿呢,他翻个身只管睡他的,你啷个整嘛,一哈都是些犟拐拐。”

    怕潘运听到,她说话的声音愈发小了,凑近黎书慧跟前道:“也是惯伺很了,我们潘运以前从来没吼过她凶过她,说两句重话都没有过,哪样事都随她做主,花钱买东西也从来不过问,随时怄气冒火都是我们潘运把她哄着,这回晓得他啷个想的他也不哄了。”

    黎书慧在心里想,这就跟罗明先的性子一样,只是忠信从来不惯她不哄她,而徐雪梅,如今却是越哄越难哄。

    两个都不好,两家都不好。

    卢定芳又道:“她还是好,我说她还是好,对我们也好,对潘运也好,就是性格小气,好怄气,小气得很。”

    她又拿袖子抹了抹眼睛,脑袋一直摆:“我不管了,我不管了,我不管,转来就好,平平安安的转来就好,管他哪样哦,不说那些。”

    黎书慧从潘家转来,忠传在环屋边挑粪淋莴笋秧,老张在堰沟下面的黄泥磅割烟叶,独不见忠承,屋里屋外转了一圈都不见人,从灶房出来问忠传,她道:“走上石坝打电话去了,可能跟单位领导说啷个吧,他说可能还要请两天假呢。”

    她停下手里的事问母亲:“啷个样嘛?承承说好像出来的时候潘运还被打了几下子呢,恼火不?”

    “有啷个恼火不恼火呀,还睡着的,人都没看到,倒是他老汉脑壳包着有个血洞洞。”她板着脸回答。默了一阵儿看忠传没说话,她又自言自语的说起来:“一味都是信话的娃儿,晓得他今年硬是,这里不是那里不是的。”

    忠传挑着空桶回来舀粪,从母亲身旁经过,听她自怨自艾的念着:“那个时候还是不该给他们打总成的,搞得这哈儿,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忠传劝母亲:“哪个晓得前好后好。”

    “人的品行你看不出来啊!”她道:“是啷个人从小看到大的你会不晓得啊?”

    她听到忠传在母猪圈那个粪坑里舀粪,也不管她听得到听不到,一个人摸索着靠在水田边上的怼窝上嘀咕着:“还是怪他老汉,没得那个发财的命非要喊他去搞这样搞那样,看着人家的娃儿发财他心慌,哪个都有本事得很那为啷个街上还有恁多傻子呢。”

    忠传发笑,笑声咽回去时岔了气,人像喉咙不舒服一样咳嗽起来,过后还是继续做自己的事。挑粪出来,看她靠坐在怼窝上像个怄了气的孩子似的噘着嘴虚望着某处发呆,不知又想起来些从前的什么琐事,她喊她:“注意听着娃儿醒没醒哦,马上要九点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