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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氏没有一点“家丑不可外扬”的意思,直爽说道:“你们也看到了,这个家,为了供他念书考科举,如今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都不为过了,五次乡试五次落第,再考下去就真得是要卖地了,所以,你们来得很及时,我们确实急需一个进项,我就直接问了,这过去教书的话,有多少束修?”

    “年薪五十两,包食宿,另有节敬。”李信荣第一次有机会将村里议定的待遇说了出口,这个条件在这一带是极其优渥的,其他学堂私塾的普遍年薪都在三十两左右,有的也用几十石谷物充当年薪。

    果然,洪氏一听五十两,眼睛都睁圆了,立马就想答应下来。不过还是顾及男人的面子,朝他说道:“当家的,你听听,这待遇多好呀,只要你好好教,接下来考科举的费用都有了。”

    范进轩有些心动了,他刚刚虽然说了要卖地的浑话,但也只是一时激动,后面妻子的话,他也都听进去了,甚至已经在考虑放弃科考的事情了,没想到突然天降馅饼,给了这么一份高待遇的工作。

    还没等他表示什么,王丽容也随之加码,“不止如此,还有一个,若是先生在长流村长期任教,您手底下每教出一个童生,长流村就奖励五十两。”

    洪氏的手忍不住抓紧了扶手,望向丈夫的眼神带上明显的迫切,她知道丈夫有才,却偏生一上考场就脑子空白,以至于发挥不出实力,屡试不中,若是接下这个活计,有了钱财,她丈夫就可以继续试下去,总有一天会让旁人看到他的优秀的。

    范进轩接收到妻子的急切,却无法体会到妻子更深一层的意思,脸上闪过苦涩,他觉得自己一旦执教了,心思都放在教人子弟上了,就算挣了再多的银钱,怕是耽搁了学习,更与中第无缘了。

    不过,他环顾了四周,觉得自己不能再任性了,便点头应承道,“这活我接了。”

    谁知,洪氏刚歇了口气,王丽容却说了一声“且慢”,将她刚刚放下的心又提溜到嗓子眼了。

    “范先生,对于您任教长流村学堂先生一职,你的能力毋庸置疑,但是,有个问题想要请教您。”王丽容稳声说道。

    “清平乡君,请讲。”范进轩听得出她话中的严肃,将自己的腰板挺得更直了,表示自己不惧任何考问。

    “圣人云,有教无类,请问您是如何理解的?”王丽容问道。

    范进轩几乎不用思考,脱口便道:“此语出自《论语·卫灵公》,意思是对任何人都给以教育,不分高低贵贱,不管任何人都可以受到教育。”

    “那么,任何人是否也包括女子?”王丽容继续问道。

    “这……”范进轩顿了一下,肃容答道:“自然是包括。古语虽有云,女子无才便是德,范某却不以为然,若是将一个女子的德行与是否有才联系在一起,未免太过偏驳。斯以为女子更应该识字,接受圣人之言教诲,所谓知书达理,知书才能达理,否则一个无知的妇人何以承担起相夫教子的责任呢。”

    王丽容满意得点点头,虽说范进轩依旧将女子有文化的好处同内宅职责联系在一块,但是他这段话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超前了。

    “若是我告诉范先生,长流村学堂的学生是六岁至十四岁的孩子,男女不限,不知道先生是否会觉得于理不合,大失体统呢?”

    “《语出礼记内则》虽有言,‘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但在圣人学堂,并无男女之分,只有一个学子身份罢了,范某并不觉得需要过分强调男女之别。”

    王丽容听到这里,脸上漾起灿烂的笑容,起身拱手,将腰弯得极低,作揖道:“长流村的孩子们,就交给先生了。”

    先生的聘任搞定了,接下来便是生源。

    长流村的日子过好了,心里浮动,想让家里男娃念书改换门庭的不少,村里一说要招生上学堂,一个个都主动报名了。不过,也只限于男生,他们自动忽略了招生信息中的男女不限四字。

    于是,王丽容和姐姐王丽雍开始了“口干舌燥”的招生工作。她们两个乡君,像现代搞传销似得,一进门就是一句“婶子,想让你家孙女当乡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