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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宅,纪婷房内,一片萧杀,气氛降到了冰点。

    易晋东看见纪婷打易胜,二话不说就抢过儿子,两人在房间里又免不了一番争吵。易晋东积攒已久的怨气终于借由纪婷这一行为,彻底爆发出来。

    “你不是早就以公司为家么?回来干什么?易易又哪里招你惹你了?他不是你手下的许自强,更不是你要对付的人,他是我的儿子!”易晋东大力扯开领带,忿忿道。

    纪婷抬眼忘了一眼比自己高了许多的易晋东,他眼里的冰冷深深刺痛了她。刚才纪起霖一番痛斥生生噼开了她的盔甲,这样的悲伤与脆弱是很久很久没有过的感觉。纪婷感觉眼角湿湿的,她伸手摸了摸,居然是眼泪。自从妈妈去世之后,她再也没流过泪,即使当年做流产手术,手术台又冰又冷,身上又痛又热,她也没流过一滴泪。

    “纪婷,既然我们过不下去,不如就算了吧!你有没有一个丈夫,有没有一个孩子,有没有一个家,于你而言,都没有差别。因为你眼里没有我这个丈夫,没有易易这个儿子,更没有我们这个家。你爱你的工作,你爱你的公司,它们占据了你生活的全部,我和易易对你来说,连你手里一份文件都不如。从前我试图理解你,我给过你太多机会,可你呢?宁愿跟公司那群男人加班几天几夜也不愿给我一个好脸色,宁愿跟许自强关着门谈天说地,也不愿与我亲热。”

    “我以为我只是娶回一个比大多数女人热爱工作的妻子而已,没想到娶回一个把公司当家的工作狂,把我当摆设的冷漠狂。你不再是我当年遇到的那个纪婷,现在的你,我不认识,觉得陌生。你有没有发现易易有多怕你?只要听到你的名字,他就不由自主瑟瑟发抖,看到你,跟老鼠碰到猫一样。你既然无法当一名哪怕不将背影留给我的妻子,哪怕不把工作里的怨牵扯到易易身上的母亲,那我们就好聚好散,抱着你的方庭生活一辈子吧。纪娉也许欠你,可我和易易不欠你。”

    “你不觉得累,我已经累了。我不怕公司的人说你是总经理,我只是个徒有虚名的副总,我也不在乎你从不参加易易的任何成长,把家当旅馆。可我忍受不了你的忽视,你的蔑视。我没钱没地位,当初我们结婚时我就这个样子,这些年我没能在物质上满足你,但我尽量在其他方面满足你。可你呢,当年流产连招唿都不跟我打,还是我无意中发现化验单才知道你怀孕的事。”

    “你把怀孕流产这样的事说得跟少吃了一口饭一样简单,告诉我也只是例行通知。那个没来得及来这世上的孩子,我也曾是他的父亲,可你生生扼杀了我这个权利。你说你没办法,你有太多的事要处理,他来得太不是时候,孩子从来都是上天赐予的礼物,你却怪他影响了你在方庭的地位。你看,连你的亲生骨肉你都要算计,还有什么东西是你不能舍弃的呢?”

    “我或许没你能干,或许没你聪明,可你如果愿意将工作上的困难说给我听,我们一起想办法,那个孩子也不必化作一滩血水,连这个世界都没能看上一眼,我们也不会落到今天相看两厌的地步。在你眼里,我不是那个可以与你共患难的人,也不是那个可以与你携手同行的人,你不再需要我,我也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那么,我们的婚姻还有什么意义?我再傻傻地问你一句,你纪婷还爱我吗?你现在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你满心满意只有恨。”

    “你没话说我就当你同意了。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字放在你梳妆台上,麻烦纪总抽空签一签,也劳驾你近期抽一天时间跟我去民政局把事办了,你不在公司一天,方庭不会倒闭的。另外,易易的抚养权归我,我在财产上赢不了你,可法官也未必会把他判给一个没给他喂过一口奶,换过一片尿片,带他去过一次游乐场的不称职妈妈。”

    “我更怕易易跟着你,会饿死,会病死,会孤独死,你这个妈妈既然不爱他,我这个做父亲的来爱就行了。我这也是为你考虑,你一直都是精明又能干的女强人姿态,上法庭争抚养权这种事应该会影响你的光辉形象,我们私下协议好就行。我们好歹夫妻一场,没必要撕破脸面,面子这种东西于我而言一文不值,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至少比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重要。”

    易晋东收拾着床上的枕头和被褥:“从今天起,我去客房睡。”说完就抱着枕头和被褥,招唿在门外已经快睡着的儿子,往客房走去。

    走到房门口,易晋东略略停住:“你曾说这辈子最恨纪娉,虽然你没有详细跟我说明前因后果,但你现在折磨沈俞晔,跟当年你姐姐折磨你又有什么区别?为你儿子积点德,别再干那些龌龊的事了,沈俞晔这么多年能躲过你各种明枪暗箭,那是他福大命大,他没因为生在这样的家庭心灵扭曲报复社会已经是奇迹。想想易易还是个孩子,我不想他以后通过别人的嘴巴知道自己有一位狠毒的母亲。方庭已经是你的盘中肉,你还要什么呢?非得把沈俞晔逼疯,把你爸爸逼死,你才满意么?如果这个是你的最终目的,那么,希望你能承受住没有丈夫,没有儿子,没有姐妹,没有父亲,孤家寡人的后果。”

    “这些话你听得进去就听,听不进去就当我放屁。反正从今以后,我们应该也不会有什么说话的机会。”

    易晋东重重带上了门,房间内只剩下纪婷一个人。她漠然地看着床头柜上的三人亲子照,又看了看一旁妈妈的照片,然后手抚上浮肿的脸,木然地笑了笑。这段婚姻走到了这个地步,那个骑着单车追着自己大声说着要爱护自己一辈子的少年,用对待陌生人的口吻说了以上这些话,字里行间透露出她是个十恶不赦大坏蛋的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