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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回家之后,画地为牢,把自己“囚禁”在了屋里,不敢迈出门槛半步,一日三餐都是母亲悄悄的送过来,而且都是赶在父亲上班之后。上厕所基本上都要推辞到晚上或者夜间,就像一只老鼠,见不得阳光。我回家好些天了,就是听不到姐姐的声音,又不敢询问母亲,心里很是不安。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结束,感觉自己就像落进了深不见天的枯井里。我的神经一直像被拉紧的皮筋紧绷着,随时都有绷断的危险。父亲没有与我打过照面,我从卧虎滩回来,对他老人家的打击是致命的,父亲仅存的那一线的希望在我踏进家门的刹那间顿然化作泡影,他的心里随之会聚集起一股无处发泄的邪火,就好掏空了他的胸膛,装满了炸药,哪怕迸上一丁点火星,就会“轰隆”一声,连同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炸上天。

    就在我回家后的第九天上午,我最担心的事还是不可意料的爆发了

    那天上午,九点多钟的时候,广播员石琳骑着自行车来到了中腰站储木场。汗浸浸的石琳喘吁吁地跑到了木棱堆前,冲着上面的一群抬木头的人喊道:“徐师傅,快回家去吧!有你们家的特大喜讯------。”

    “啥好消息?快说出来让我们也高兴高兴吧?”

    十多个年轻的职工起着哄,纷纷像打劫的山匪般从木棱上跳下来,溅得木棱上的雪粉漫天乱散。徐师傅年岁大些,腿脚不怎么利落,又听说有了特大喜讯,激动的浑身直哆嗦,好半天才从木棱上爬下来,脸红的像个鲜猪肝。

    “徐师傅,林业局党委的马书记来了,送来了你儿子在部队的立功喜报------”。石琳骑车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秀气的脸蛋儿红扑扑的。“杨书记让我跑来通知你马上回家,待会儿马书记要到你家报喜------”。

    徐师傅得知这个喜讯,一时高兴的不知所措,机械地揉搓着两只粗糙的大手,满脸的皱纹都开了花,厚厚的紫嘴唇乐得都合不拢了。

    “徐师傅,这可是喜讯呀,还愣在那干啥?快回家呀,呆会儿送喜报的队伍就到你们家了------”。石琳急促地催促着,“看把你这老头子给高兴的,不知咋地好了------”。

    “来吧,我们大家伙护送徐师傅回家迎接喜报------”几个年轻人正不想干活呢,趁机连推带拽,簇拥着徐师傅,踏着厚厚的积雪,欢蹦乱跳地往家属区方向走去。高高的木凌堆上只留下我父亲孤零零的一个人,听说人家儿子来了立功喜报,他顿时傻呆住了,人家的儿子多给爹娘露脸增彩呀,他不敢想一下自己的儿子。

    石琳仰着脸冲我父亲喊到:“田大叔,杨书记吩咐了,全场职工今天都要提前收工,同去参加徐师傅家立功喜报的庆祝活动,这也是咱们中腰站的光荣。”木棱下面干活的几个正在犹豫着的老职工一听说提前收工了,纷纷收拾起工具,不等工头发话了,转眼工夫一轰而散。石琳将自行车掉转过头来,一抬腿骑上去追赶那些人去了。我父亲象被钉在了木棱堆上,羡慕的眼睛都发绿了。

    我没想到父亲那天会提前下班。我一个人困在房间里几乎憋疯了,犹如铁笼中的困兽,这种日子和蹲小号坐牢狱又有何区别?母亲一大早就出去了,家里静的像没了人,静得令人心慌意乱,静的仿佛空气都停止了呼吸。石浪拿来的画报杂志被我翻烂了,此刻我就是想弄出点动静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静。于是我打开小收音机,胡乱选了一个台听了起来。收音机里开始播放的是候宝林的相声《夜行记》,可是我听了一点也乐不起来,继而是女声独唱,那甜美的歌声在悠扬的旋律伴奏下,格外流畅动听,就像一缕甘甜泉水注入了我那干涸的心田,驱赶着其心头的阴霾,陶醉了我的情操,听着听着痛苦与烦恼逐步与我剥离开来。

    突然,只听得“哐当”一声巨响,父亲一脚踹开房门,携带着一股飓风一头撞入我的屋内,他眼睛血红,怒不可遏:“小他妈的狗兔崽子还他妈的有闲心听老娘们唱骚歌?你个要帐的色鬼gui,畜生王八犊子老田家的脸全他妈的让你给丢尽了你还闲老田家被你折腾得不够吗?今天我非要了你的狗命不可”。

    我猝不及防,见是狂怒的父亲一头冲了进来,顿时吓得血液倒流,心脏骤停,看到了死到临头。

    凶神恶煞般的父亲不由分说,扑上来就是一际响彻云霄的大耳光,打得我脑袋“嗡”地一声,顿觉眼前一片漆黑,栽倒在炕上,一侧的脸颊火辣辣的,像贴在了烧红了的烙铁上。

    “我说你咋学的心术不正呢我说你咋敢对人家小女孩子起了歹心呢?我今天才弄明白了,你全是听这些臭娘们乱七八糟的乱哼哼的,咋的,还没听够呀?你还想再去祸害人家小丫头呀?你他娘的不弄死老田家几口子是不肯罢休呀你个畜生------”。父亲暴怒的直哆嗦,歇斯底里般一跃跳上炕,凶恶地一脚把我踢到地上。我惨叫一声,蜷缩在炕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