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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挑回来一担水,才发现两桶水倒入缸里只没了个底。对我来说挨点累倒无所谓,令我忐忑不安的是记叔怎么出去这么长时间呢?我觉得记叔的行踪有点蹊跷,心里免不了犯了嘀咕:莫非记叔又踅回了办公室问个究竟去了?如果自己的丑闻迅速风靡卧虎滩,别说这个林场不容自己存在了,就是记叔记婶也会沉下脸来赶自己走的。况且还有记小凤,试想记叔记婶长了几个胆子敢引狼入室呀?

    如果赶我走,我绝无怨言。下流的丑事是自己干的,石头投入公厕激起了民(粪)愤,是怪不得别人的。就像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已经被猎人注意到了,一旦猎人动手,我就会变成披着狼皮的羊,小命休矣。尽管记婶再三阻拦,我还是抢着去挑了第二担水。其实是不敢在记叔家小后屋里闲呆着,心里七上八下,挑水可以解脱一时。

    我挑着两只空桶在桥上慢慢走着,只觉得天灰蒙蒙的,灰得凄惶、忧郁,深远路上来往挑水的每个面孔都是陌生的,仿佛都带着几分清冷,几分不屑,几分狰狞。仿佛自己正走在狰狞恐怖的魔鬼的世界。

    等我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挑回来了第三担水的时候,终于在屋里看见了记叔的人影了。见我挑水累成了这样子,头发象水洗了似的一缕缕直滴哒水,记叔很是于心不忍,一个劲地咂着舌头,心疼地说道:“看看,把野小子累成了这样,这疙瘩挑水快赶上爬老虎山了,步步上坡。看看俺大侄子在家也没干过这么累的活吧啧啧。”记叔的态度与先前判若两人,客气的让人接受不了。我的心一沉,意识到坏事了。记叔的表现就像发现了潜伏特务,暗自打发人报告,表面上甜言蜜语稳住你,这样的情节我在电影中看到过。

    “记叔,你刚才去哪了?”我忍不住试探着问了一句。

    “啊没没去哪。”记叔脸一红,言语略有些口吃。“记叔刚才去了趟后院老杨家野小子,听记叔的没错,也别着急上火。咱们等冯书记的好消息吧”记叔笑嘻嘻地连说话带拍着我的肩膀。

    我咧咧嘴,苦苦地一笑。蠕动着嘴唇想敷衍几句,话到了嘴边,一伸脖子又咽了回去。

    吃午饭的时候,记小凤没回家。“记叔,小凤妹妹咋没回家吃饭呢?”我冷丁来了一句。话一到嘴边,我想收住来不及了,顿然打了个冷战。

    记叔语无伦次:“小小凤她。”

    “俺家这小疯丫头呀,经常走到谁家见有好吃的就吃谁家了,她的同学也多。”记婶怕丈夫走了嘴,慌忙接上了话茬。记婶经过风雨见过世面,遇事面不改色,“小凤呀,有时候也领同学来家吃一顿。你记叔打的鱼多,她的小女伴都喜欢吃狗鱼,现在过了打鱼季节,人家觉得不好意思,找小凤吃几顿。小孩子和大人一样,互相也有个你来我往是不是。”

    记婶的一番话虽然掩盖了记叔的尴尬,还是露出了破绽,记婶欲盖弥彰,她的话其实连三岁的孩子也哄骗不了。我的心就像遭到了狸猫的撕咬,感觉一阵隐痛。尽管中午饭美味可口,我也没吃多少,胃里涨得鼓鼓的,一点食欲也没有。自从洗胃之后,胃部经常就象拧劲般钻心地疼痛。午饭我吃了个少半饱,饭后胃疼得冒汗。吃完了饭,我坐不住,来到院子里抡起大斧劈起木柈子。

    寒露过后就要进入霜降了。北国的气温却已接近冬季,日短夜长。卧虎滩这个时节下午五点钟左右,天便黑透了。恰逢西伯利亚的寒流席卷中国的东北,卧虎滩满天阴霾,一天见不到日头,天比往日黑得更早了。老天爷也好似有意和我这种心术不正的人做对似的,俗话说:在家不行善,出门大风灌。

    我总算熬过去了这漫长而焦虑的一天。谁说一天就只有二十四个小时?谁说每天的时间一样的长短?纯粹是胡说八道。就拿今日这一天来说吧。我就觉得这个白天好象无尽地长,时间象被凝固住了。吃晚饭的时候,依然不见小凤回家。我的疑虑再次得到了证实。自己“色狼”的身份完全暴露了,就好似一名敌特心里明知道暴露了身份,却逃不出去,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恐惧心理吧。记叔记婶做得没错,小凤夜里就与我住的仅一墙之隔,又有邻居家一个同龄女孩做伴,万一出点什么事可如何是好呀?不怕一万,以防万一呀。我一想到这些,惶惑和灾祸临头的冷酷感再次压住了自己的心,不觉身体一阵痉挛。

    夜呀,夜!世界一半的时间被夜幕所笼罩,夜色可以掩盖世界的一切景物;世上有许多见不得阳光的坏事都是利用夜幕的掩护而干出来的!夜色能够掩蔽罪恶,丑陋与污浊。我已声名狼藉,这种人喜欢夜色,黑暗可以掩饰我无耻丑恶的嘴脸。我又惧怕夜晚,长夜难眠。鬼夜晚出动,白天睡觉。人只有心里有鬼才会惧怕鬼,怕鬼的人夜里怎能安稳入睡呢?

    不知哪儿来了一股邪风,小油灯的火苗忽闪忽闪几下象咽了气的死人似的熄灭了。我害怕了起来,想起了老辈人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叫做人死如灯灭,反过来说:“灯灭岂不是等于要死人吗?这是一种不祥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