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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近的距离,如此迅疾凌厉的一击,世间几乎没有人可以在毫无防备之下躲过。楚逸心中一片空白,因为他根本来不及害怕与沮丧,或许当他闪过害怕、沮丧等负面情绪之时,便已是身首异处,血洒长空。他呆呆的看着,忽然那抹带着死亡之吻的美丽彩光飘飞起来,从胸口飞至咽喉,又从咽喉倏贴着鼻尖从眼前倏忽划过,消失在漆黑无边的夜色里,有如梦境一般。

    楚逸呆呆愣住,可是愣住的又岂止他一人。

    当人将某一个动作重复一千遍、一万遍、无数遍的时候,这个动作就会变成人的本能,就像人的手指无意间被针尖刺破时会自然缩回,不需要时间去思考,却已作出最正确的反应。

    一种似流水一般的东西在心中轻轻流过,楚逸似乎已经抓住了一丝边角,可是静心想去,那种福至心灵的感受却如羚羊挂角,一闪即逝,寻不到丝毫踪迹,不由得眉头紧锁,苦苦思索其中玄奥。

    莹儿见他分神苦思,已知他此刻正处于修为更进一步的紧要关头,若是错过,自然是好,可一旦顿悟,修为立时便会突飞猛进,到时非但自己凶多吉少,只怕于天魔教也是一个心腹大患,正要动手,却又转念想道:“若是急攻,只怕会误打误撞助其突破瓶颈,因此为今之计只有先以琴音乱其心神,即便不能一击杀之,也要让他半途而废。”主意已定,更没有半分迟疑,右手轻弹,琴声似风雷卷动,刀剑交磨,高亢尖锐,其间数道音刃破空而发,去势虽不劲疾,但呼啸之声亦是尖厉刺耳。

    苦思中乍闻刺耳琴声,楚逸不觉心中一惊,猛然间想起尚有大敌当前,可是听闻呼啸声已近,来不及细察,只得听风辨位,向一旁闪去,但见数道音刃从身侧倏忽划过,他本以为全都躲过,忽觉手臂与大腿各是一凉,接着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传来,他低头看去,只见手臂与大腿各受了些许轻微划伤。原来莹儿料定那些音刃声势虽大,却定然无功,故而将数道无声音刃隐蔽其中,以求出其不意。

    楚逸瞪着她,只觉得她满身邪气,一颗祸心,甚至连那双娇俏动人的眼睛也充满了如狐狸一般的阴险与狡诈,直让人恨得咬牙切齿。当下小心戒备,再不敢有一丝走神。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喧嚣的人声,原来是城中的人听得此处轰隆巨响,琴声夹杂着风声铮铮不绝,又远远的望到火势冲天,便成群结队来此察看究竟。

    楚逸怕不慎伤了这些平民百姓的性命,笑道:“此处人多眼杂,我们易地而战怎样?”

    莹儿冰雪聪明,心思一转,便已看透他的打算,冷笑道:“这些世俗凡人哪个不想修道成仙,呼风唤雨,长生不老,他们只盼着我们打得惊天动地,哪怕我们误伤了人命,他们也不会恨我们,非但不会恨,只怕还会对修炼玄功愈发的尊崇向往。”

    听得这番歪理,楚逸登时心头火起,心中大骂一声:“妖女”,面上却笑道:“误伤人命也不打紧,只是被人围住当猴看着实不雅,好在在下小时做过几天乞儿,自问脸皮厚实堪比城墙,不过却委屈了姑娘,像姑娘天仙般的美貌,本该像菩萨似的供起来,如今却……”说着摇头啧啧数声,似有惋惜之意。

    若是换作别时,听他如此油嘴滑舌,莹儿定然满心不屑,但此刻见他为了搭救无辜百姓的性命,竟不惜贬低自身,为人倒也善良有趣,况且她心中苦闷多时,今日听了这番言不由衷的逢迎之言,心中却是一乐,正要作弄他一番,然而心头却忽然闪过一人,不由得望了他一眼,暗道:“竟然是他!”当下计上心头,故意啐了一声,嗔怒道:“玄清宗号称正道第一门派,原来竟是一群yín贼,仗恃自己道行高深便出言轻薄弱质女流,当真无耻之极。”说话的声音虽不响亮,却是字字清晰,随风送出数里,落入院墙之外的百姓耳中,正是千里传音之法。

    他们寻常谈话,声音不过传送百步,远在数里的百姓纵然耳目灵通,也断不会听到分毫,可是这些话以千里传音之法传出,势必已是人人皆闻。

    楚逸闻言色变,心中惊怒交集,惊的是她竟看破自己师门,怒的却是她出言毁谤,信口栽害玄清宗,当下怒目而视,也要以千里传音之法辩驳,却听她道:“你尽管分辩,看他们是相信你还是相信一个弱小女子。”

    楚逸登时哑口无言,莹儿见状,咯咯娇笑道:“不过为了保全玄清宗的声誉,你大可以将他们全都杀了,反正正道的伪君子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不过本姑娘可没功夫看你杀人,我走了。”说罢,故意惊呼一声“救命”,身形化影,化作一道流光向远处飞去。楚逸怎肯轻易罢休,当下御剑紧随。

    两人凌虚御空,身形极快,片刻之间,已追逐出城,到了城郊百里外的一块荒芜所在。此地地势平坦开阔,隐隐可见田间阡陌纵横,只是如今却荒芜下来,以致杂草乱生,遮天蔽日。

    莹儿身形飞下,落在一间残破废弃的老屋上,楚逸紧随其后,两人分执房屋两角,相对而立,目光微动,已将四下的攻守优劣地势收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