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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关女子的清白,顾兄难道不想对我负责?”

    沈柏反问,尽管看不见,听到她委屈的语气,顾恒舟也能想象出她红着眼睛理直气壮的瞪着自己的模样。

    寻常女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规规矩矩学女戒绣花,她倒好,成天在太学院上房揭瓦,蹦跶的比谁都欢快,身上哪里有半点女儿家的样?

    顾恒舟沉着脸反问:“在太学院你跟吴尚书的嫡子隔三差五滚到一起打架,他也应该对你负责?”

    沈柏挑眉:“这怎么能一样?”

    顾恒舟问:“有什么不一样?”

    沈柏毫不犹豫的回答:“我看到吴家那小子只想揍他,看到顾兄却是心头悸动,脸红心跳,怎会一样!”

    瞧瞧,别的姑娘都是含羞带怯,不敢与心上人对视,她张嘴闭嘴就是喜欢,比那当街调戏姑娘的登徒子还要放浪。

    顾恒舟眉心紧皱,冷声呵斥:“闭嘴!”

    沈柏不甘不愿的闭嘴,仗着顾恒舟看不见自己,不服气的冲顾恒舟吐舌扮鬼脸。

    哼,就知道仗着我喜欢你所以这么凶我。

    “不服?”

    顾恒舟冷声问,活似还长了一只眼睛能看到沈柏的一举一动,沈柏连忙恢复正常,摇摇头说:“没有啊,顾兄既然不喜欢听,那我不说就是了,反正我心悦顾兄,这是怎么都不会改变的事实。”

    顾恒舟眼皮跳了跳,如果他现在能看见的话,就会立刻找东西把这个小骗子的嘴巴堵起来!

    脑袋还有点晕,沈柏重新倒下躺着,敏锐的感觉胸口和平时不大一样,下意识的用手按了一下,胸口比之前还要胀疼得更厉害。

    偷偷觑了顾恒舟一眼,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确定他确实看不见,沈柏偷偷解开腰带,扒拉开衣领一看,眼角抽了抽。

    束胸的布带被棉软的肚兜取代,肚兜是白色的,上面绣着一朵粉嫩嫩的荷花,绣工还不错,看着挺好看的。

    不过这玩意儿沈柏向来只在别人身上看过,猛然出现在自己身上,怎么看都只觉得别扭。

    这种东西怎么能出现在小爷身上呢?

    忍了半晌,沈柏终究没忍住,看着顾恒舟问:“顾兄,我用来束胸的布呢?”

    垂放在膝上的手微颤,顾恒舟冷声问:“你想做什么?”

    沈柏不舒服的揉了下胸,淡淡道:“我习惯用那个了,这肚兜看着好娘气,你把它还给我呗。”

    一个姑娘家,嫌弃自己穿肚兜娘气?

    顾恒舟绷着脸说:“已经烧了,以后给我改掉这个习惯!”

    沈柏:“……”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过了一会儿顾恒舟突然问:“太学院里有多少人知道你是女儿身?”

    沈柏很是得意:“连顾兄这么聪慧过人的人这么久都没发现我是女子,其他人自然更不会发现,不然我们沈家几十口人的脑袋早就搬家了!”

    顾恒舟抿唇,不是沈柏伪装得太完美所以他没有发现这件事,而是先皇后的贤名天下皆知,一般人根本不会异想天开到怀疑在先皇后寝殿出生的沈柏会是女子。

    这几日顾恒舟细细回想了一下,发现沈柏这些年其实破绽百出。

    在太学院的时候,沈柏很少和其他人一起如厕,领到新的学子服也都是回家再换,若是武测不小心受伤或者与人打架受了伤,她也都是回太傅府再处理,哪里是她不相信其他大夫的医术,根本是她不敢让其他人诊脉,因为那样会暴露自己是女子的事实。

    越是回忆顾恒舟越觉得这人简直胆大包天,藏着这么大个秘密竟然还能蹦跶得那么欢腾,真不怕哪天一不小心就把小命葬送了?

    不过顾恒舟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冷声问沈柏:“女子皆会来葵水,你在太学院是如何遮掩此事的?”

    昭陵的男女之防很重,顾恒舟娘亲早亡,身边伺候的又是顾三顾四这样的小厮,知道女子会来葵水,还是之前无意中听顾恒修和顾恒决谈论过一次。

    沈柏有点脸热,除了张太医,还是头一回跟别的男子讨论这种事,不过如今女儿身都曝光了,这事也没什么好遮掩的,沈柏如实说:“我葵水来得迟,上个月才第一回来。”

    上个月?

    顾恒舟拧眉,猛地想起之前沈柏在他的庆功宴上大醉一场,第二日在国公府醒来干的事。

    耳尖染上绯色,顾恒舟咬牙问:“就是你偷偷绞了我被子那日?”

    沈柏只当顾恒舟是嫌弃葵水弄脏了他的衣服被子很是晦气,连忙说:“顾兄,那次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这种事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对吧?”

    顾恒舟面沉如水,沈柏有些惴惴,正想说点好听的让顾恒舟不要计较此事,顾恒舟突然开口:“这个月已经十八,你还没来?”

    顾恒舟记得很清楚,上个月他的庆功宴是在初七办的,算算日子,这个月初七,正好是沈柏从地下暗河出来找他那日,她若是来了葵水,不可能不被发现。

    顾兄,你算我来葵水的日子做什么?

    沈柏老脸臊得慌,正想点头应是,小腹坠痛,一股熟悉热流袭来。

    沈柏:“……”

    顾兄你怕不是乌鸦嘴吧?

    沈柏捂着肚子去茅房,果然是来了葵水。

    顾恒舟丝毫没有经验,更不知道月事带是什么东西,沈柏只能蹲在茅房,好在刚刚的小女孩儿很快带着她爹回来,听说沈柏来了葵水,那人很快让小姑娘从邻居家里拿了月事带来。

    沈柏这个月落了两次水,路上又没按照张太医的叮嘱认真喝药,这次来葵水比上次更难受。

    小腹痛如刀绞,从茅房出来,沈柏直接抱着肚子躺到床上,咬着唇蜷缩成一团,不停地往外冒冷汗。

    沈柏他们现在在一个叫月湾的小村庄,月湾离恒襄江不远,救他们的男人叫河铎,江水暴涨的时候,河铎和庄子里的青壮年去江边打捞树枝拿回来做柴烧,也想顺便看看有没有被江水卷走的动物,没想到看到顾恒舟和沈柏被冲下来,便把两人救下。

    小女孩儿叫小灵,是河铎的女儿。

    河铎的妻子在生小灵的时候大出血不幸离世,家里虽然还留着她生前的衣物用品,但河铎也没有照顾女子的经验,见沈柏痛得面色惨白,不停地发抖,不由担忧的问顾恒舟:“小兄弟,你这个妹妹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啊,怎么来个葵水痛得如此厉害?”

    顾恒舟看不到沈柏的表情,只听见她呼吸比平时急促一些,眉心挤出褶皱:“她痛得很厉害?”

    小灵抢答:“对啊,大哥哥,姐姐脸色好白,浑身都在发抖,嘴唇都要被她咬出血来了。”

    顾恒舟也没听说过女子来葵水会这么痛,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沈柏强撑着开口:“无事,我只是落水受了寒,我有个方子是止痛活血的,烦劳河铎大哥帮我把这些药抓来熬一碗给我喝下。”

    河铎连忙答应:“好好好,你尽管说,我们月湾就是专门卖药材的,只要你能说出名字,我都能给你找来。”

    沈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张太医之前给她开的方子背出来,河铎全部记下,立刻去抓药。

    河铎走后沈柏又看向顾恒舟:“顾兄,眼下我手脚冰凉,冷得厉害,你能不能和小灵一起去烧点热水灌了汤婆子给我暖一下?”

    小灵很积极,不等顾恒舟回答便去拉他的袖子:“大哥哥快跟我来吧,我教你生火。”

    顾恒舟和小灵一起离开,沈柏咬牙在床上忍着,过了半个时辰,顾恒舟端着药回来,顾不上烫,沈柏直接接过全部喝下。

    药效发作没这么快,沈柏喝完药又蜷成一团,河铎忧心忡忡的看着沈柏:“姑娘,你还好吗?不如我现在背你去镇上看大夫吧,今日水已经退了,虽然路上还有不少淤泥,但还是能走过去的。”

    沈柏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了大半,身体觉得冷,她摇了摇头,低声说:“没事,一会儿药效发作就不会这么疼了,大哥家里若是还有多余的棉被,能不能再拿一床给我?”

    “有有有,我马上就给你抱过来!”

    河铎说完跑走,没一会儿便抱了一床被子过来给沈柏盖上。

    小灵走到床边眼巴巴的看着沈柏,见有一缕头发贴到她鬓角,伸手帮她拨开,软着声说:“姐姐你要坚强一点,一定要熬过去哦,不然你只有像我娘亲一样,变成天上的星星守护你爱的人啦。”

    小灵稚气未脱,说出来的话奶声奶气的,很是可爱,沈柏勾唇笑笑:“这点疼难不倒我的,我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疼了。”

    河铎叹了口气:“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来葵水痛成这样,姑娘这身子受寒也太严重了。”

    第一次来葵水就在水里泡了三天,然后潜暗河,坠洪流,再好的身子也扛不住这么重的寒气。

    沈柏痛得脖子青筋鼓胀,不想让顾恒舟担心,沈柏冲河铎递了个眼色,故作轻松的说:“这个方子是我们那里最好的大夫开的,效果很好,我现在已经没那么疼了。”

    小灵下意识的想反驳沈柏的话,河铎忙捂住她的嘴,安慰沈柏说:“我们镇上最近从远方来了个小大夫,听说医术很是高超,明日我就去镇上帮姑娘请他来看看,也许能有法子帮姑娘调养身子祛除体内的寒气,让姑娘以后再不会受这样的苦。”

    沈柏无力地笑笑:“那我先谢谢大哥了。”

    “不谢不谢,那我不打扰姑娘了,姑娘好好休息。”

    河铎说完带着小灵离开,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沈柏低低的急促的呼吸。

    顾恒舟一直坐在床边没动,良久,他伸手去探沈柏的额头。

    触手是一片湿濡的冰凉,沈柏没动,有点贪恋他掌心的温暖,开口却是轻松的调侃:“让顾兄见笑了,在太学院天不怕地不怕的沈家小霸王被一个小小的葵水打趴下啦。”

    她算什么小霸王,连吴守信那样的都打不过。

    月湾背靠药谷,全村的人都懂些药理,村中女子自幼便调养着身子,不似昭陵女子那般柔弱,自然也不需要汤婆子这等取暖的东西。

    顾恒舟烧了热水却没找到东西装来给沈柏,这会儿摸到沈柏额头这么寒凉,并不理她的话,沉声问:“还冷?”

    沈柏想摇头说不冷的,但顾恒舟的手还贴在她额头上,掌心燥热的温度实在让她舍不得离开,最终还是放任自己露出软弱,虚弱的说:“对啊,我现在好冷啊,顾兄你能抱抱我吗?”

    沈柏的语气不自觉带了撒娇,头一回不是演戏,真真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弱女子,想要得到一个温暖的拥抱。

    痛得太厉害了,沈柏很需要从顾恒舟这里得到一点勇气。

    不过她也没抱太大的期望,毕竟顾恒舟和校尉营那群糙汉子待习惯了,说不定不会同情她,反而会嫌弃她太弱太麻烦。

    顾恒舟表情冷肃没有说话,气氛有点尴尬,沈柏正想改口说自己是开玩笑的,顾恒舟突然站起来。

    沈柏诧异:“顾兄?”

    话音落下,被子被掀开,沈柏打了个寒颤,然后整个人被拥住。

    顾恒舟把她整个人抱进怀里,没在意她浑身的冷汗,重新盖上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