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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饭的时候程言很是心不在焉。

    “程言。”方茹叫了他一声。

    他回过神,看向自己的母亲。

    方茹先是问了他关于新学校的一些事情,他一一地答了。

    后来她欲言又止地又问道,“全市第一名的丁禾……就是那个丁禾吗?”

    程言淡淡点头,“是她。”

    方茹筷子顿了顿,“她也在你们班?”

    程言略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是啊。”

    倒是程铭看了她一眼说,“你真是的,第一名不在他们重点班又能在哪?”

    方茹垂了晦暗不明的眸,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晚上程言洗完澡,说明天要军训,早早地便要睡了。

    可躺在床上就撞了邪似的怎么也睡不着,眼前浮现的全是丁禾。

    小时候的丁禾,长大后的丁禾。

    小时候的丁禾,好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以为自己就是世界的中心。

    长大后的丁禾,好像生了一双看透世界的眼睛,而她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

    仿佛凤凰涅槃,宛若重生。

    他不晓得该为她这样的变化感到欣喜还是叹息,可他晓得若是自己在她这样的变化中起了哪怕一点点的作用,他都不会愿意。

    他从来无意去影响谁,无论这影响是好是坏。

    性能良好的空调运作着,静得几乎听不到一丝声响,可风却仍旧干燥。

    他觉着口渴,从床上爬起来想要倒水喝。出了房门刚要下楼时却听父母房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丁禾的名字无意间落在了耳中,他鬼使神差地便顿停了脚步。

    他听见方茹叹息着说,“丁禾是个可怜的孩子,也不晓得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程铭回道,“出了这种事,那也没办法。”

    房间里静了一会儿,才又传来方茹的声音,似乎还带了丝犹豫,“那个……当年我听你手下的那谁给你打电话,不是说环保局的那报告好像有问题?后来审查核实过了吗?”

    程铭“啧”了声,责怪道,“都这么多年了,哪些该听哪些不该听你怎么还搞不清楚?”

    方茹委屈,“你以为我愿意听?我也是无意就听见了,这么些年了,一想起这事心里头就不踏实,还不如什么都没听见。”

    程铭声音软下来,“那是检察院呈上来的证据,想必不会有假。你也知道那时上头逼得多紧,环保局报告一下来就催着我们去查封丁家的财产,哪里有时间一一去核实……”

    程言怔怔地站在原地,许久都没有动,脑海里一遍一遍回响着的是丁禾白天说的那些话。

    世界并非他以为的非黑即白,原来丁禾早已懂得,他却仍旧天真着。

    什么是他该信的,什么又是不该信的,他觉得迷茫,前所未有的。

    双手握紧成拳,指节发白,半晌,却又无力地松开了。

    流火的八月末,骄阳肆虐,滚滚的热浪同清晨的太阳一同升起。

    行知的高一新生迎来了军训。

    白花花银晃晃的烈日下,一块一块的迷彩方阵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操场上,比操场旁的树木还要静,快要与脚下的绿茵草地融为一体。

    站军姿大约是最磨人的了。中指要贴着裤缝,腰啊背啊哪哪都要挺得笔直也就罢了,更要命的是脸痒了不能抓,流汗了不能擦,蚊虫来了也只能用意念来驱赶,着实是度秒如年。

    汗水顺着年轻的脸庞滴落在地上,此时每个人的心里头大约都怀揣着一个共同的梦想。下雨吧,哪怕飘几朵云来也是好的。

    男生三排在后,女生两排在前。

    程言站在最后一排的倒数第二个,旁边排头的是蹿得跟竹竿似的陆冕。

    背对阳光的朝向并没有让他们好受多少,背脊蒸着桑拿,两层衣物早已湿透。

    又一滴汗水从额上滑落,不偏不倚蓄在了睫毛上。程言使劲眨着眼,忽然前排女生那传来一阵骚乱,“有人晕倒了。”

    程言知道丁禾就站在那个方向,当即发挥出班长的作用,穿过队伍挤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