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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饱喝足也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跨年夜的江边人潮分外汹涌,几个人随波逐流,漫无目的地浪啊浪的,就浪到了江边广场。

    江边广场处在三江交汇的中心,地势极为开阔,向来是市民饭后喜爱散步的去处,今日又算不得太冷,江风习习,人就愈发地多了起来。

    广场的小贩很多,地上摆着五花八门林林总总的小玩样儿,放眼望去彩灯烁烁,七彩的肥皂泡泡成串地逶迤飞扬。

    “小伙子,小姑娘。”忽然有个苍老的声音叫住了他们,五人一起回头,见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手腕间捧着许多孔明灯,笑呵呵地对他们道,“明天就是新年了,买个孔明灯许个新年愿望,一年都红红火火。”

    今天卖孔明灯的人尤其多,天上的孔明灯也尤其多,宁谧娴静的夜空中飘着或大或小的橙红光点,被点缀地分外活泼起来。

    这娘们兮兮的玩样儿。陆冕忍住撇嘴的冲动,却听程言在问,“想放吗?”

    这温柔的语气,闻清也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是在问自己,于是两眼放光地盯着丁禾。

    丁禾说,“要一个吧。”

    她低头去掏钱,程言早已把钱递了过去。

    几个人找了个空旷些的地方,七手八脚地将扁平的灯支起来,正陆冕要去点燃蜡烛时,闻清却拦住了他,“急什么急,还没写愿望呢!”

    陆冕对天翻了个白眼,许愿?果然是娘们兮兮的玩样儿。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到底都有些浪漫的迷信,丁禾从书包里掏笔分给他们,“每个人都写一个吧。”

    闻清说,“对,自己写自己的,不准偷看!”

    陆冕反驳,“我们五个人,就一个灯,要看不见才有鬼呢!”

    “不许看就是不许看,”闻清又赏他一记爆栗,“快点,点火。”

    陆冕吃痛地捂着头,将打火机伸进去。

    火光亮起,里头的空气变得热情而充盈,孔明灯渐渐膨胀起来。

    程言一手握着孔明灯的一角,一手握着笔,鬼神神差地转头望向了身旁的丁禾。

    她正一笔一画地在纸上写着什么,被染红的火光映照在她的面容上,映出了她的专注,她的虔诚。

    “都写好了吗?”

    “好了。”

    五只手一同松开,载着少年愿望的孔明灯随着风飘飘荡荡的,飞向了不知多高的天际,越飞越远,逐渐化作了夜空里一颗橙红的星。

    “愿远方的人平安。”

    “愿丁禾心想事成。”

    孔明灯彻底地消失在视野之中。手机铃声响起,是闻清母亲打电话来催她回家。

    陆冕仗着身高瞧了瞧前方一望无垠密密麻麻的人头,“不早了,要么散了吧?”

    即便是放假,宿舍也是有门禁的。程言点头同意,“你们俩送闻清,我顺路送丁禾。”

    啧,顺路?其他三人都心照不宣地忍着暧昧忙朝他们匆忙地挥挥手告别,以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淹没在茫茫人海中。

    丁禾就很茫然了,“你家和学校似乎不是一个方向吧?”

    程言说,“我住宿舍。”

    丁禾歪着脑袋看他,愈发地不解了,他莞尔,忍不住伸手把她的头推正了,“家里没人,我没带钥匙。”

    街上人越来越多,车子便不好再骑了,于是程言推着自行车,与丁禾并肩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有几个小孩在前方嬉戏着,忽然冲了过来,程言下意识地想去捉住丁禾,却终究慢了一拍,两个人硬生生地被冲散了,丁禾一不小心就被冲进了滚滚人流。

    “丁禾。”程言隔着人流唤她的名字,也不知怎地就焦急了起来,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也就一瞬间的功夫,他竟然有些她再次消失掉的不安。

    幸好她很快便扒拉开人群,重新挤回到他身边,瞧见他不太好的脸色有点儿奇怪,“你怎么了?”

    看到她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面容是真实的,声音也是真实的,堵在心口的一口气这才吁了出来,这一刻他其实很想去牵她的手,手都快挨着她的手指了,却又觉得不妥,思考了一下,将外套里头的校服袖子拉长一些递给她,“牵好了,可别再走丢了。”

    丁禾低头,怔怔地看着伸到面前的那只袖子,终究还是接了过去,袖口很干净,还有他的余温,心里头竟会泛起丝丝的甜。

    步履愈发地慢,悠悠时光似乎也停驻了下来。两只手掩在厚重宽大的衣袖中,看上去与牵着手也没什么两样。

    与他们擦肩而过的中年人回首,摇头叹息,“现在的年轻人呐……啧啧,还是行知的呢。”

    路途终归会有尽头,校园里的灯只亮了一半,显出几分幽深。

    到了通往女生宿舍的岔路口,丁禾停下来,“就到这里吧,别送了。”再往里头走宿管阿姨就该瞧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