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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了高中以来,程言的成绩一直很稳定,稳定地每次退步二十多名,到了最后一次月考,他的名次已经悬在了年级百名线上岌岌可危。

    吴美丽也觉得挺奇怪,程言在学校表现都挺不错的,情绪也没见什么异常,平时小测的水准都挺高,就是一遇上大考就栽,找他谈话也谈不出个什么结果来。

    他们家因为他不断退步的成绩闹得鸡飞狗跳,父亲程铭气得颤巍巍,“啪”地将成绩单拍在他面前,“你要是期末考还是这样,过年的时候亲戚朋友问起来,叫我们怎么有脸说出口?”

    面对父亲的怒火,程言倒是很平静,平静到半点也瞧不出来异样,“我想住校。”

    方茹和程铭对视了一眼,她也有些生气了,“程言,你爸爸就说了你几句,你就不想住家里了?”

    “不是的,”程言说,“学校离家里太远,每天耗在路上的时间太长了。”

    方茹显然不赞成,还要再劝,程铭却拦出她,“由他去,明天去给他办宿舍申请。”他指着程言的鼻子,“可是我告诉你程言,要是期末考考不回到前十,你就给我住回来,不仅住回来,电脑手机一律没收不准碰!听见了没有。”

    程言抿着唇,微微点了下头。

    晚上夫妻俩关在卧室里,方茹埋怨程铭,“你怎么真让孩子住出去呢?他才多大啊,能照顾好自己吗?”

    程铭捧着报纸倚在床头,“连这点自理能力都没有,我们白养他十六年了?”

    见妻子仍是不忿,他叹口气耐心解释,“成绩退得这么快总得有个缘由吧。家长会的时候我去问了吴老师,吴老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没有发现早恋,也没有发现沉迷游戏,他既然提出要住出去,肯定有些自己的想法,有什么问题早点暴露出来不是更好。”

    这话方茹却是听进去了,“你说的也对,程言从小到大都挺乖的,到这个年纪了有点叛逆也正常。以后还是要疏导为主,你也别老这么凶巴巴的。”

    程铭默了一瞬,“行了,我知道了,这不是还有两年多就高考了,我着急嘛。”

    程言搬宿舍那天很冷,天阴沉沉,寒风呼呼的,吹在脸上跟刀子割似的。

    下雪的征兆。

    校门口,方茹还在念叨,“这么冷的天,你说你非要这时候住校干什么?”

    程言将母亲推进车里,“妈,早点回去吧,待会儿要是下雪不好开。”

    方茹无奈又嗔怪地看了儿子一眼,启动车子开走。

    程言将手插在兜里,对着自家车屁股愉悦地吹了下口哨,转身就要往校园里走。就在这转身的一瞬间,他看见了马路对面的丁禾。

    她穿着身白色的长羽绒服,帽子上缀着几个白色的毛球,带着毛绒绒的粉色帽子和围巾,整个人都是毛绒绒的,可爱极了。

    她和闻清从小贩那里一人买了一个烤地瓜,双手捂着放到嘴边啃,烤地瓜散出的氤氲模糊了她的面容,满足感却是盖也盖不住的。

    “程言。”闻清先发现了他,朝他遥遥地招手。

    程言也冲她微微笑。

    闻清拉着丁禾小跑着过了马路,“程言,你今天怎么也来这么早?”走读生礼拜天一般都是踩着点来自习的。

    “唔……”他看了一眼紧紧捧着烤地瓜就怕一不当心跑掉了的丁禾,眼里笑意星星点点,“怕下雪。”

    三个人一起往学校里头走,闻清又问,“你没骑车,也是怕下雪吗?”

    “嗯。”

    “咦?程言,你走错了吧,这是去宿舍的路。”

    “没错,我是去宿舍。”

    闻清诧异地“啊”了声,丁禾也意外地看着他,程言对上她的视线,“我住校了。”

    闻清在他俩身上瞄了个来回,突然说,“哎呀,我想起来我有东西落宿舍了,你们先走你们先走……”说着迈着鸡贼的小碎步跑远了。

    丁禾也没去管她,只是拐了个弯。去宿舍还有一条稍远一些的路,就是艺术楼边的这条小径。

    艺术楼向来是学校最僻静的地方,建在一片小山坡上,被那山坡的小树林掩在其中。这个季节枯叶倏倏地落,厚厚铺了一地,踩上去喀次喀次的,凭添了荒芜。

    两个人就那么静默着走了一段,各怀着心思,谁也没有开口。

    直到走到了艺术楼下,丁禾突然停住了脚步,声音轻地像风,“程言,你故意考差,就是为了住校吗?”

    程言狠狠地吃了一惊,猛地望进她琥珀色的双眸里。他怎么也没想到心思会被丁禾猜中,却下意识地说,“为什么这么问?”

    “说不过去的蛛丝马迹太多了,”丁禾抱着臂膀,面有戏谑,“摸底考那道数学题你说是来不及,大概算合理。期中考试你语文和英语作文一块儿离题,或许也可以说是粗心。可是程言,这回物理考完我清清楚楚听见你跟陆冕说最后一题答案是2500焦耳,怎么你写到答题纸的成了250了呢?后面那个0去哪了?被你当鸭蛋吃了?”

    明明是在讽刺他,他却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丁禾,原来你这么关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