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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曲蹲在庙门口,等了近一个时辰才看到遥遥天地一线间的白衣身影。

    知蘅抱着药轻轻落在她面前,神色不知为何有些凝重。

    她问道:“你会煎药吗?”

    小曲点点头,接过知蘅手中的药包后便跑去倒腾了。知蘅则站在原地思忱一番,随后走到虞钦身侧,看着少年通红的面颊犹豫再三,还是将手覆了上去。

    她体质寒凉,指尖都是碎雪般的凉意,在此时却解了燃眉之急——虞钦正烧地不痛快,睡也睡不安稳,额头上倏尔贴上了冰冰凉凉的东西,便不由得凑近了几分。

    他的脸颊发热,烫得知蘅手指微微一颤。

    少年像只小兽般乖顺下来,不存在的耳朵似乎都服服帖帖地垂在脑袋上,蹭了蹭她的掌心。

    知蘅:……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孩这么粘人来着?

    只要知蘅将手挪开几分,虞钦便不舒坦地哼唧上两声,逼得她只得再将掌心覆上去。小曲捣鼓好了药,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药包走过来,比划着意思先给他的手臂换药,然后再喝药。

    知蘅轻手轻脚地拆开少年包裹地严严实实的手臂,随着最后一层布料揭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熏得她不由自主地蹙起了眉心。

    小曲只瞄了一眼,就觉着这场面太吓人,放下药后一溜烟跑了。

    他整个手臂都肿胀起来,两个骇人的孔洞晾在那里,伤口的周遭已经被血浸成了黑红色。知蘅捻起药包里的粉末来,小心翼翼地撒在上面——虞钦动了一下,似乎是被药性刺激到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他看得并不真切,眼前只有一个白色的身影。

    受了伤的人总是会脆弱些许,恰比此时的少年,他费力地想看清眼前人的模样,可是两眼却是灰蒙蒙一片。

    知蘅飞快给他上完药,而后指尖凝聚了一股凉气点在他的手臂上,好缓解些灼烧一般的痛感。就在她准备重新包扎时,就听得虞钦含糊不清道:

    “我……好冷……”

    知蘅顿了一下。

    冷……是因为自己吗?

    她不动声色地准备离远些,谁曾想少年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虚虚地握住了她的指尖——并没有用力,知蘅只要轻轻一抽便能挣脱开来。

    可她到底还是没这么做。

    虞钦正看着她,费力地眨着眼睛,难得地露出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不谙世事来。他喃喃道:

    “我快死了吗?”

    “我……我不想死,我还不能……”

    知蘅垂眸不答,被抓着的那只手反握住虞钦,另一只又搁在了他的额头上。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她本来想这么说的,可是看到少年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后还是把话撕扯干净咽了下去。

    不多时,虞钦便沉沉睡去了。

    -

    知蘅见他安稳了下来,脸上的热气也消散不少,这才放心地起身,看向一边欲言又止的小曲。

    小姑娘的目光在她与虞钦之间徘徊了几个来回,两手绞在一处,惴惴不安地抿着嘴。

    知蘅问道:“发生什么了吗?”

    小曲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认命般地闭了闭眼,比划道:山上有狼,他被咬了。

    狼?

    知蘅稍稍蹙起眉心,她麓霞山上何时有狼了?

    不过虞钦手臂上那两个骇人的孔洞确实是狼犬一类的手笔,知蘅便不再过问许多,抬手在附近设了个结界以保护二人安全。

    小曲则和一个跟屁虫一样跟在她身后,一直是一副举棋不定的模样。

    知蘅处理完,又交代了些上药的事情,便也不做多留。

    ——蓬莱那边还有个麻烦要处理呢。

    -

    蓬莱,麓瑕宫。

    知蘅回去时,发现宫中一片寂静,化冰成雪两个小孩满脸焦急地站在外头,而院内则站着一个传讯的天官,见着自己后装模作样施施然一礼,道:

    “请麓瑕真君往留月台一去。”

    知蘅眨眨眼,问道:“敢问这位……仙使,发生何事?”

    那天官故作高深不肯细谈,只是催促她快些动身才是。

    成雪对她使眼色,又是瘪嘴又是摇头的,还暗中指了指屋内——也多亏了知蘅了解她,不多时便猜出来这事又与杨昇有关。

    ——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她满心无奈,只得应下后匆匆赶往留月台。

    论起这留月台,知蘅并不想接近许多——那处类似于凡间的大理寺,专查一些大逆不道有违仙格的事情,一旦定罪,便会被直接从留月台上扔下蓬莱,落入一望无际的三千水中自生自灭。

    负责掌管留月台的人乃为七禄星君,此人不甚抛头露面,但判罚极其苛责,乃至于不少仙家都谈虎色变,不愿提及分毫。

    知蘅到留月台时,眼前的便是一众位高权重的神仙们。

    她粗略扫视一圈,发现不仅止川在场,甚至连苏让与那位德高望重的荆云门师尊——御溟元君——也在场。

    留月台呈圆台状漂浮于半空,四周是几根威严宝柱,而宝柱之下水声潺湲,有状如瀑布之水一泻而下,汇入三千水之中。

    台中则是一圈凹地,杨昇正被两名天兵扣押在此处,而再往外一围是立起的屏障,屏障之后的浮空高台上正落座一人,法令书目漂浮在其侧,手中亦捧一卷极长的卷轴,之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规则条例。

    那位便是七禄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