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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信的官差连滚带爬,形容狼狈,但口中说的话让厅内人都听了个清楚。

    吴英蹭地站了起来,惊道:“昨夜并未下雨,怎会如此?!”

    话是这般问,但他显然并未要求对方回答,转向沈烬之道:“沈大人,下官要去看看城东的情况,先行告辞!”说完便带着人风风火火地往外去了。

    陈文低声道:“大人,这两日属下派人前去看过城东的河堤,吴英带着人加固过,应是没有问题,未曾下雨涨水,这突然决堤……”

    沈烬之看着吴英带人急行的背影,凤眸微暗了暗。

    “不是天灾,自然就是人祸了。”

    陈文惊道:“那……安陵城城东一片地势低洼,这一决堤,怕是有上千百姓遭难。”

    沈烬之起身,沉声道:“带人一同去城东看看。”

    刚走出两步,又道:“多留些人守在顾小姐身边。”

    陈文一顿,而后连连点头称是。

    安陵城东低西高,自城东至城西要爬一名为“鲤跃门”的阶梯,共一千三百六十九层阶梯。顾名思义,城中人将从城东到城西比喻为鲤鱼跃龙门。

    城东皆是些小门小户和穷苦百姓,城西则富庶许多。自城东大陵河水越来越大,吴英便开始着手想法子,提前让城东的百姓往外撤。

    但遭到了一致反对,一来,城东的百姓认为多年来城东从未被淹过,此次也应无事。二来,让他们往外撤也只能去往城西,可城西富庶,大多数人瞧不起城东之人,城东百姓便也不愿往城西去。

    现下城东堤坝一溃,洪水倾泄而出,不到半个时辰,城东房屋便被淹一半,浑浊的洪水带着冲断的房梁木板和各类衣物草木,正不断涌向城中。

    城东幸存的百姓提着东西,拖家带口正挤在鲤跃门上,在洪水的追赶下往上急爬。

    城东堤坝可从城西另一侧到达,从鲤跃亭遥遥看去,可看到有无数人正忙碌着想要补上堤坝的大缺口。

    沈烬之带着人站在城西建的鲤跃亭中,看着下面犹如炼狱般的景象,面色越来越沉。

    “陈文,带人去救百姓。沈伍,随本官一同去堤坝处。”

    “是。”

    天公不作美,正是忙乱之时,又下起了大雨。即便斗笠蓑衣备齐,也会因厚重的雨幕影响听感和观感,众人用沙袋堵堤坝缺口的动作越来越慢。

    一不小心又有几位官差和参与救洪的百姓落了水。吴英狠狠擦了一把面上的雨水,狠狠地骂了几句娘,沈烬之带着人过来他也没发现。

    直到沈烬之出声,他才注意到有人站到了身边。

    “因何决堤?”

    吴英也不行礼了,抛却了一贯的仙风道骨的样子,面上常挂着的老狐狸笑也没了,恨声道:“是人所为。”

    果不其然。

    沈烬之看了那才堵住一半的缺口,又道:“吴大人可知何人所为?”

    吴英不停擦脸上水的动作一顿,诡异地沉默了一瞬。

    沈烬之轻嗤一声,手中的油纸伞一转,看着城东已被淹了大半。

    “看来吴大人心中知晓是何人所为了。”

    吴英闭了闭眼,他们二人离堤坝缺口较远,不受那滔滔洪水声所扰,但雨声噼里啪啦,也十分影响人的听觉。

    良久,沈烬之听到了他的声音,带着无奈叹息和几分怒意。

    “这河坝一旦有了缺口,若不重建堤坝骨架,无论如何修补,风雨一大,便会再次溃塌,扬汤止沸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那些没能来得及爬上鲤跃门的人,幸运些的扒住了漂浮的木板,得以苟延。不幸的便葬身洪海。

    沈烬之意味不明地说:“吴大人你看那里的人。”

    吴英顺着他的视线往下。

    “那里并没有人啊。”且这般大的雨,根本就看不清下方。

    沈烬之侧眸看他一眼道:“仔细看,总会看到的。”说完转身,像是要离开。

    吴英立时道:“下官看见了,也听见了。他们在水里挣扎,在高声求救。可下官救不了,洪水乃是天罚,非是人力能解。”

    “所以你选择放弃他们,试图救剩下的人对吗?”

    “是。”

    沈烬之背对着他,轻笑一声,讽道:“你选的并不一定是真龙,也有可能是妄想登天成神的蛟。”

    蛟兴云雨,发洪水。真龙却可治水,佑风调雨顺。

    吴英大笑两声,吼道:“黑云遮天,隐在其后的真相本就无从得知,飞的是龙还是蛟无从辨别,下官唯有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