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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奥多尔先生的脸上挂着原谅一切的笑容, 旁若无人地提上裤子、整理好衣服,并把历经磨难的哥萨克帽捡了回来, 垂眼拍掉其上几乎不存在的灰。

    看来是个干净的垃圾桶。

    “介绍一下——来自俄罗斯的老鼠先生。”少年首领慢悠悠晃到我身边, 半真半假地抱怨,“他说有份礼物想送给鹤音,于是我邀请他去总部喝茶, 结果被拒绝了呢~”

    我:“……”虽然在路边的暗巷里换衣服非常可疑, 但你在别人衣衫半褪时,拎着他的帽子发出下午茶邀请, 该行为的可疑程度也不遑多让。

    身边的镜花紧贴着我的手臂, 目光警惕地紧盯俄罗斯青年。

    “鹤音认识这位先生吗?”太宰笑眯眯地俯身凑近我, 缠着绷带的手掌冰凉凉落在我的后颈上,柔情似水得像是女鬼抚摸她的猎物,“嗯?”

    我思索片刻, 如实道:“父亲曾经仇家的朋友?”

    网瘾少年·绿之王闹事时, 黄金之王先生已沉疴难起;青王和赤王正联手从鬼门关捞我, 精力消耗得所剩无几, 还被潜伏十几年的同行趁机背刺。

    无色之王人还没埋, 白银之王不是战斗挂……如此一来二去,回收网瘾少年的重担,莫名其妙就落到了继国·独行侠·老父亲·缘一的身上。

    幸运的是,老父亲没有辜负一众老弱病残的期待。在四王氏族毫无保留的帮助下, 打出了无(全)伤(部)潜(放)入(倒)、擒取敌首的完美结局。

    经此一役, 也奠定了天才剑士‘比肩王权’的赫赫威名。

    “看来不安好心啊。”太宰看起来挺高兴, “不如杀了他吧?镜花, 上。”

    平素喜欢盐对应的猫咪保镖快速嗯了一声, 嚓地拔出短刀就要往前冲。

    “停停停!”我赶紧抱住镜花的脑袋, 打断突如其来的冲突,“把矛盾集中到我身上之前,不如先说说两位是怎么认识的——更衣室的一见如故,或者拾荒者的相见恨晚?”

    太宰若有若无的杀意和镜花显露无疑的警惕,再怎么迟钝,也能看出俄罗斯青年绝非来旅游的普通外国异能者,与我在「homra」酒吧的‘偶遇’八成是有意为之。

    然而哪怕来者不善,也得尽量避免在人流量大的商圈开战。

    “受故友所托,我是来为玛莎小姐送生日礼物的。”来意不明的俄罗斯青年摸出一张酒红色的纸卡,神色平和,语气缓缓,“我与太宰先生素不相识,为什么刻意针对我呢?”

    少年首领回以阴阳怪气:“差点忘了,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

    ……别吵了,知道你们都不是好人,又闹着分什么彼此呢?

    费奥多尔对太宰的嘲讽置若罔闻,把纸卡轻轻放在一旁废弃堆放的木桌上。褪色泛白的边缘宣告着纸卡的年岁,其上黑色的笔迹倒是依然清晰。

    “那么,我先告辞了。”青年半掩着脸咳嗽两声,嘴唇的颜色愈发惨白,“我会在横滨停留一段时间,探望一些老朋友,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有幸再次拜访玛莎小姐。

    临了还不忘刺太宰一下,“以更和平体面的方式,请你喝下午茶。”

    太宰回以真挚的假笑。

    擦肩而过时,费奥多尔先生礼貌地冲我点了点头。

    他有一双宝石般的红色眼眸,为病弱苍白的脸孔渲染出让人着迷的忧郁,像旷废庄园藤架上熟过头的野葡萄,挂在半枯萎的叶蔓中,带着一种介乎糜烂和清澈之间的美。

    如坍塌颓败的神像,似孤弃教堂的花窗。

    沉默片刻,我拿起他放在桌上的酒红色纸卡。

    忍耐岁月侵蚀的纸卡摸起来很厚,有细密清晰的、昭示昂贵的纹路,其上用黑墨水写着一

    行俄文,大意为「送给亲爱的小玛莎,生日快乐」。

    写生日贺卡的人应该有着不错的家世,特意用香料把纸卡反复熏透,饶是度过了漫长的时光,还被费奥多尔随意携带放置,依然留有淡淡的香味。

    没来得及生出其他思绪,一个重重的脑壳搭在我头上,蹭乱头发的同时抽走了我手中的卡纸。

    不省心的角色离开了一个,少年首领也便没了发作的对象,抽了骨头似的往我身上倒,把我压得一个踉跄不说,还险些摔在跟着黏过来的镜花身上。

    “没收。”太宰看菜单似的打量纸卡,“鹤音今年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礼物,应该来自我。老鼠君真是寒酸啊,只送一张贺卡,还不是自己写的。”

    人都走了还不忘挤兑呢。

    我推搡:“你先站起来!”

    “唔诶——”太宰软糖扒得更紧了,“不要——”

    单方面的搏斗中,安静站在旁边的镜花突然拉了拉我的手指,扬起小脸认真提问:“鹤音要过生日了吗?妈妈说,过生日应该吃蛋糕。”

    太宰搭腔:“赞同。草莓奶油蛋糕怎么样?”

    “我的生日在下周。”我奋力把看热闹的家伙挤开,弯腰与镜花平视,“很抱歉,每年的生日蛋糕都由我的养父选择和购买……到时候,镜花愿意和我一起分享吗?”

    老父亲对育儿之道一窍不通,只能在仪式感上挽回分数。

    从被收养的那一年开始,在我生日当天,除非世界末日突然降临,地球上所有能买到蛋糕的地方全部消失,否则缘一就是上天入地也会给我搞来一个,大小不论。

    结识青王和赤王两位寡王后,还一度出现过生鱼片蛋糕、生牛肉蛋糕等非常规品类。

    不过,缘一并不执着于出席我的生日,只是对【蛋糕】有奇怪的偏执。父女俩要是有一方抽不开身,一般会粗暴地认为见蛋糕如见人,吃了就是庆祝了。

    也正因此,每年的生日于我而言与节假无异,都是通过特定的食物增加仪式感。

    “如果收到了奇怪的蛋糕,”我斟酌措辞,留下余地,“再给镜花买奶油草莓蛋糕?”

    太宰努力彰显存在感:“我呢?我呢我呢我呢?只给镜花吗?”

    我:“好,扣你的工资,给镜花、敦君和芥川一人买一个。”

    少年首领挑眉,拉长语调控诉:“鹤音是暴君——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