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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嘉木从李宅离开有七八天,没再出现。

    “应该是病重。”兰溪道,“听闻将军说乔公子一直在遥州城养病。”

    她低低嗯了声,继续翻看手中的书卷。

    那日乔嘉木把整个李宅的人都惊到了。

    李忻请来几位大夫诊治,忙活了半日,得知只是身体太虚弱、悲伤过度,并无生命之忧,所有人才放下心。随后李忻命人将乔嘉木送回住处,也算没了牵扯。

    如今乔嘉木离不离开遥州与她无关,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午后,她端着茶果点心去李忻书房。李忻正坐在圈椅内面对墙上的一张舆图发呆。

    她将茶水递到他手边小几上,李忻回过头瞧见她,浅浅勾了下唇角,又回过头望着舆图。

    舆图与闻邯送她的那幅一样,只是这张比例放大到半面墙,许多小的山脉河流城池都有标注,详细许多。

    她一眼便落在了南境大军驻扎的夏州。夏州的南面是潜州和罗州等地,是数十年前被南楚掠夺之地。

    父兄此生的心愿便是夺回失地,这也是所有南境军将士的心愿,奈何先帝仁弱,朝中局势复杂,南境军处处掣肘,至今未夺回寸土。父兄此生抱憾。

    “想家了?”李忻回头时注意到她神情落寞,关心问。

    殷拂云苦笑道:“奴已没家了。”

    李忻闻言,露出几分歉意,再次望向墙上舆图,望着华阳城,那个人永远留在那里了。

    那个人活着的时候,他满心想着都是某天回京,在众人面前与她打一架,把当年她指责他的话一一反击回去,并求皇祖父下旨赐婚,将她强娶回府。这个信念就像一团火在他的心中烧了几年。现在她不在了,心中那团火灭了,只剩下冰冷的灰烬,日复一日地冰着他的心。

    “你的家还在华阳。”他淡淡回了句。

    两人沉默许久,李忻端起茶盏,茶水已经凉了。

    “奴重新给殿下沏一盏。”

    “不用了。”他饮了两口凉茶,也让自己清醒些,从悲伤的情绪中抽离。

    起身走到书案前,看到一摞书卷,想到亲卫说他不在府上,二姑娘几乎日日来她的书房寻书看。

    二姑娘自小就喜欢看书,喜欢安安静静地呆着,和那个人不同,那个人更喜欢耍枪弄棒,他最喜欢看她舞动兵器的飒爽英姿,像个跳脱的小猴子,似乎生活就该那般热闹有生机。

    他朝书架瞥了眼,道:“本王书房少有你爱看的书,明日本王让人去城中书铺买些你喜欢的。”

    殷拂云笑着走上前:“奴最近也学着看些兵史军械的书了。”

    李忻疑惑,也感了兴趣:“怎么学着看这些?”

    “在殿下身边伺候,总不能对这些东西一窍不知,岂不是某日又要被骂丢殿下的脸了?”

    这是记着上次出门他骂她的仇呢,拿这话呛他。

    “不想给本王丢脸,那你倒是学骑马射箭,那才不会给本王丢脸!”他故意拿话激她。

    殷拂云不怕他用激将,就怕他不激她,她顺着话就说下去:“若是殿下愿意命人教授,奴必学有所成。”

    “你当真?”李忻来了兴致,一个从小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儿家,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竟敢把话说得这般信誓旦旦,真是不知好歹。

    殷拂云毫不含糊:“自是当真。奴虽不才,但从小生在将门,耳濡目染,刀枪剑戟并不陌生。阿姐可以,奴为何不可?奴自认为三年五载后,不比殿下麾下的将士差。”

    李忻对她大言不惭的话嗤之以鼻:“你是不知学武多苦。”

    “能苦过命吗?”殷拂云反问。

    李忻顿时没有后话,心也沉了下去。

    身上的苦、再重的伤,咬咬牙就过去了,可命运的苦痛,一生难消。

    看着面前姑娘坚定无畏的眼神,他仿佛看到了那个人。

    这一刻,她们那么像。

    她也是殷家的女儿,即便身体柔弱,骨子里也是坚韧的。

    “好。”他道,“既然你如此自信,明日本王便命陶俭教你骑射武艺,别学个三五日就坚持不下去,到时本王才不饶你。”

    “奴先谢过殿下。”殷拂云深深福了一礼。

    殷拂云从书房离开后,李忻坐在书案边叹息,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那个人会不会怪他让她妹妹受苦。

    次日兰溪为她准备了一身短打。望着镜子里的模样,又回到那个熟悉的自己。既然不能以殷拂云的身份活在这个世上,她便用妹妹的身份去做殷拂云该做的事。

    后院一处空旷的场地,陶俭坐在一旁游廊的石凳上,脑袋皱了一大把,看到殷拂云过来长长叹了口气,满脸写着不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