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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秋后的夜,霜露降打着草窠,连纺织娘都是叫得不够欢实。

    后园依水,临一方小亭,其上又置了座“美人靠”——那是慕夫人特意遣人修造,为的是闲暇时,得以喂喂池中的花鲤,赏赏泉泽的氤氲。

    当年慕将军得了圣人封赏,便是赐了宅。慕府宅址所选,恰于其后所,有一处活水。

    比上其他人家的有意引池,简直是块宝地。

    平日,除了主子时不常地来此,松快些精神;偶尔也会有上几个胆子大的下人,趁着夜阑人静偷偷潜往。因着来此地并非什么禁事,如是被人瞧见,那目睹之人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情了。

    于是,更给了有心人可乘之机。

    好比今晚。

    ……

    “姑娘可莫要再安慰小的,不值……”

    分明了男子话音,却是夹杂声声呜咽,幼稚任性。

    “阿平,这也不全然是你的过错,是母……慕……慕棠犯浑,动了歪心思。”

    慕樱说起胞弟名字时,拉长了音调,她本是想说母亲的,却终是不敢提及。好在,阿平只顾着一时哀戚,并未注意慕樱所言细节。

    “姑娘大恩,顾平当没齿难忘!”阿平忽是粗鲁地抹了把脸,擦擤过涕泗,从所坐太湖石上骤然起身,信誓旦旦地向着慕樱恭敬一拜。

    此景是慕樱未能料及的。

    霎时她的双颊泛起滚烫,若不是月夜造就了黑黢黢的天儿,早该是尽显慕樱此刻面上、耳根的红晕。

    “你这是说哪里的话?奴家何时帮过你,倒是羞煞人了。”

    阿平并没有回身落座的意思,仍是拱手于前,颇为激动地念着:“若不是姑娘求情,让小的在府上有了活计,想来不等此刻,小的便早早卷铺盖走人了。还有!姑娘愿意信任小的——告知了慕二……”

    匆忙收声,阿平当是有了丁点分寸,特别是近些时日经历了那些劳什子,更比先前要稳重。

    “时候不早,你还是快些归去吧。”

    慕樱此刻心绪荡漾。

    不知怎得,她只觉个中春水起了波澜,这该是从未有过的感觉。既不似对陆卿的仰慕,也不同待骨啜的奉承。自内里而发的瞬时情结,却又是说不明、道不出。

    于此,慕樱也只好快些敦促阿平离开,以为看不到其人、听不见其声,便是能解了这番莫名的躁动。

    “小的送姑娘先行。”

    “奴家还是要坐上会子时辰,你便是先离开吧。”

    目送阿平身影渐行渐远,慕樱忆及他方才说的点滴言语,心上竟又是轻悄拂过缕缕柔风。

    慕樱救济阿平,本是看他来了慕府几日,频频遭受挤兑,这才起了恻隐之心。

    既然自己被禁足,且未出阁的女儿留不得男使,便是暗地里让房里的徐婆子,带阿平找了些活计——帮着花圃的匠人看护阿芙蓉。

    她本以为,自己同这毛头小子的缘,该是于此便结了,未虑其他。却不想,偏是在中秋前一夜,二人在后园遇上,续了这难以名状的分。

    后园是慕樱时常光顾的地方,因着距自己的小院近,更是去得频繁。禁足时日,屋中憋闷,慕樱便同自己的贴身丫鬟合计,挑着入夜去后园散心。

    那晚,慕樱遣走了女使,独自坐在美人靠上,正是仰首寻月的当儿,耳畔忽闻幽幽抽噎。

    一时间,慕樱吓得不敢吱声,但耐不住好奇,便悄然行去了起音之处,正瞧见阿平坐在一块太湖石上,哭哭啼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