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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娘!阿娘!”九儿自进了内牢室起,便常是眉头微蹙,个中惴惴不安,但未言语丝毫。此刻目睹母亲之状,终是憋闷不住臆中百感,兀的哭喊。

    她的身体前倾着,欲挣脱束缚,却终是抵不过草绳的死死捆绑,手脚磨得通红。

    唐秋似是昏死,奈何周遭乱杂,也不见眉眼轮动。

    慕棠走近那木驴,眼睛宁可直愣愣向前看着,也不敢朝身旁的唐秋瞧上一眼。他生硬地举起僵直的手,食指下扣,转而移于几步之远。

    身后的小吏得了令,吃力抬起脚边的盛水木桶,奋力朝唐秋周身泼去。

    这一瞬,滴水敲落声混着九儿的尖叫,统统付诸寒凉。

    依稀听得到,慕枫喊出了声:“住手啊!你们这是作甚!”

    “好生吵!”慕棠回头望向并排绑坐的三人,没了方才看秋娘时的惧怕。臂抬手扬,又是瞬间,众生息音,独留声声奋力的呜咽——慕棠再是令下,让小吏堵上了他们的嘴。

    一声喑哑响起,秋娘被冰凉的水激得醒来,继而几番深喘。股下是剜心的痛,刺骨的折磨让她再无力气呻吟。久而久之,便是血流多了,那痛也麻木。

    慕棠命人将刑房全数烛火点得亮堂,每把铁刑具上,溢溅骇人的光。

    假母此刻虽是缓缓抬眼,但因病入膏肓且受了重刑,目中早已模糊不清。除了耳边尚能听到些鸣响,口鼻中泛起血锈竟也是不能再察丝毫。

    九儿拼命挣扎,企图唤起母亲,却是徒劳。

    慕枫力气大些,奋力挣脱间竟将椅子连同自己翻倒在地,也是无用。

    盛棋不言一句,只是决眦紧盯着慕棠,致使后者竟不敢向他那处挪留目光,哪怕是刹那的瞥视。

    “盛大人,多有得罪。下官不才,无法出了主意探问你是否有劫狱之念,只得出此下策——将大人手脚束住。先且当个疑犯罢,待下官好生审问了唐秋,再同盛大人说道说道。”慕棠再次背对盛棋而立,颇为戏谑地得意起来。

    正于此时,门外走进一蒙面人,小身量藏于黑衣连帽袍下,显得头重脚轻。

    “磨磨蹭蹭,还不快给爷过来!”慕棠朝门口斜视一眼,虽是字句粗糙,语气却未见得暴躁,“遣你去戴上面罩子,怎得如此半晌!”

    那人不紧不慢地向唐秋走去,肥大衣袍挡不住其内的步步摇曳。

    慕枫只觉此身影好生熟悉,却道不出究竟。

    “退!莫要让这得了尸注的祸害,糟蹋了你们!”

    随着慕棠一声令下,除去蒙面人,其余人全数退至刑房的侧室。

    盛棋三人皆是蹙着眉头,九儿早已泪流满面。若不是慕棠这多嘴的一句,他们该是如何都想不到,假母早前便患上了尸注的恶疾。

    是五雷轰顶般的惊诧,更是心如刀割的大恸。

    众生立定,慕棠游走于被绑三人身后,忽的止了步子,手撑双膝,将下巴抵住慕枫的肩头,窃窃耳语道:“我的好弟弟,为兄今日便告诉你一个惊天的密事。”说罢,又贪婪地向憔悴流泪的九儿瞟去。

    慕枫使劲侧着头,尽力避开慕棠喷发恶臭的口,却被其后来一句止住心魄,思绪送了空。

    “你不是一直想着自己生母,以至不把我们西院放在眼里?那好,我成全你。你看到眼前这人了吗?”说着,慕棠举起双手,擎着慕枫的发髻,不顾其挣扎,强逼他看向假母,“她便是你心心念念的阿娘啊!可惜,终是没能给你,演上一场母子相认的感天动地,啧。”

    慕枫喘着粗气,脖颈青筋暴起,他睁大眼睛看向意识不清的唐秋,双目淌出泪花。他拼命地喊着,却只能呜出些动静。

    原来,一切有关假母身份的预想,他慕枫都是有所体悟的。只是每每思于此处,便是不敢探下去——先前的他,只觉自己此举荒唐,堪是天方夜谭,不切实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