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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夜漫漫,烛火深深。

    元哲坐在桌前,悠闲地吃着茶,略略歪头瞥向身侧,见裴启桓双眼微闭,身子僵直,一只手更是扒紧桌角,未有丝毫放松。

    “床已铺好,殿下和大人,可安歇了。”

    他转着盏,淡淡应了一声:“嗯,下去吧。”

    房门打开,灌入一阵冷风。

    她猛然睁眼,见那几个脸生的小太监,仍立于几丈外,头顶白雪,纹丝未动。

    房门一关,卷入屋中的片片雪花瞬间消散。

    顾七叹了口气,顿时头疼起来。

    “给。”

    一颗蜜饯递到嘴边,她皱着眉,转过身去,不想说话。

    “既不想吃,便早点休息吧。”元哲抿嘴一笑,起身脱去墨色狐裘,走两步又退了回来,“夜深了,裴大人。”

    她无奈起身,径直朝床榻走去。怎料步子还未迈开,便被人一把拽入怀中。

    “非我轻浮,实在是……”

    这声音出自肺腑,虽沉闷,却让人无比安稳。

    “我知道,殿下在救我。”顾七任他抱着,轻声应道,“江月吟的信,已将我推入万劫不复之地,若不是殿下,我难逃一死。”

    “既是救你,也是自救。”他喉头发涩,眼中映出几分凄凉难过,“如此,才能让陛下放心,也能让那些臣子安分下来,尽心辅佐太子。”

    顾七暗自嗟叹,擅自调兵、召回罪臣,这救驾之举,待风波平息后,皆会变成罪证,深深烙印在亲王身上。叔侄间的关系刚刚缓和,却因猜忌再次土崩瓦解。

    而自己,不仅是这场变局的见证者,更是关键的参与者。这无形之中,早被迫站了队。即便没有江月吟的事情,自己也会成为皇帝的眼中钉。

    元哲今日此举,意在打消元承熙的疑虑,也着实护了自己周全。

    她不禁担忧起来:“可……这样一来,殿下便不能娶妻生子,岂不是……”

    “家中有妻,不必再娶。”他沉沉笑着,附耳低语,“裴启桓,便是吾妻。”

    “殿下!”

    “你恼什么?我又没说是你。”元哲搂紧她不肯松开,尤深的笑意渐渐消散,莫名叹了一声道,“今夜过后,世人皆知,我喜欢裴启桓。若有缘白首,我定不负你,做个周全的计划娶你入门。若……若是无缘,待你离去之日,便是大葬裴启桓之时,我会坟前立誓,此生不娶。”

    声声肺腑,惹人心酸。她顿陷两难,竟不知如何是好,更发觉,不论怎么选,都是背叛。

    或违背初衷,或违背道义……

    也只有悄然退去,才不会与任何人为敌。

    只是……若他输了,可怎么办……

    顾七仰头凝望,已然有了不舍泪意:“殿下……”

    “只能委屈裴大人,与本王同榻了。”见她这般,元哲忙收起低落,露出轻松笑脸,调侃道,“今夜特殊,怕不能穿着棉衣睡觉……”

    “你!”她羞红了脸,用力推了一把。

    小院偏靠一角,白日里都极为安静,入夜后更是冷清。外面下着雪,屋里纵有炭盆,也冻得手脚冰凉。

    可小半个时辰过去,院中的几个太监,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顾七侧躺在外,皱着眉望向门口,不由得心生胆寒。

    不知今晚过后,皇帝的疑虑和怒火能消减几分……

    她闭上眼,想起江月吟死前模样,打了个冷颤。

    “冷?”

    “嗯。”她蜷着身,应了一声。

    伴着翻身声,一只大手覆了上来。隔着薄薄寝衣,感受到他身体温热。仿佛微微后靠,便会贴在一起……

    “我偎着你,便不冷了。”

    低沉的声音在脑后响起,激得她头皮发麻,一颗心怦怦狂跳!

    不知过了多久,心情才缓缓平复。周身渐暖,手心开始微微出汗。顾七抬起小指,勾住他粗粝的拇指轻轻回握。

    也算……挽手了罢。

    她抿嘴笑着,不好意思地将脸埋进臂弯里。

    小院依旧安静,不久,便觉出不对劲来。

    顾七微微蹙眉,细听着身后的呼吸声。那声音忽重忽轻,极不规律,似有不适。翻过身,借着窗外朦胧的光,见元哲眉头紧皱,睡得极不安稳。

    抬手抚额,触到湿热的汗,吓得她猛然坐起!

    “殿下?殿下?”

    声声轻唤,驱散了昏沉睡意。可连日奔波,早已身心俱疲。他闭着眼,轻哼一声以示回应。

    “可是哪里不舒服?”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含混不清说着:“说不上……只是胸口……胸口闷疼……”

    “胸口?”顾七猛然想起,白日唐鹤那一脚,踹得他吐了血。这般情景,与当年孙浩极为相似……

    “坏了!我去找陛下!”她慌了神,掀开被子正欲下床,却被人一把拽住!

    “别去!”元哲困意全无,迅速将她拦下,“不论何事,都等过了今晚。”

    “可是……”

    “放心,皮外伤,只是有些疼罢了。”他缓了缓,轻声道,“过来。”

    顾七乖乖退了回去。

    “这外边,可都是眼线。”元哲哼笑一声,拉过锦被搭盖在她身上,“今夜若不能安睡,你我皆是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