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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天仍未放晴,夜里已经住了的雪又飘飘摇摇下了起来,直到晌午,天已经冷得滴水成冰。九卿懒得下地,一直窝在被窝里不愿出来。火炕越来越凉,青楚出去催婆子烧炕,回来时脸色阴沉的如冰似水。

    “怎么了?谁惹着你了,怎么出去这么一会,脸子就拉下来了?”九卿诧异,拉紧被头把脖子以下肩膀的部位紧紧裹住,仰着头问。

    青楚欲言又止,闷了半天,终究忍不住,愤愤地说,“那张婆子忒不是个东西,奴婢叫她给小姐烧炕,她竟然推三阻四说炭用尽了。呸!谁信啊?咱们这屋子冷得像冰窖,她们那小屋里却热热乎乎的。几个人正围在一起打牌呢。”

    九卿讶然,奴才欺主?谁给了她们那么大的胆子!不期然脑子里又浮上大夫人那张团团善善菩萨似的脸。

    难道是她的默许?

    又想起昨日江七仙那小心谨慎的回头一瞥,还有迎冬见到应门那小丫头时刻意的解释,她心里突然有些了然,不禁握紧了被子里的手问青楚,“青楚你告诉我,大夫人是不是已经不准备容咱们了?”

    她拐弯抹角地把话题引向江九卿的过去。不知道大夫人对待以前的江九卿到底刻薄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居然这整个院子里的人都是她的心腹。

    青楚见她话说的直白,吓了一跳,急忙返身去门口撩帘往外望了一望,见外面依然大雪纷扬,并不见半个人影,这才放下心来,走回来低声劝九卿,“小姐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大夫人以前对咱们也是这个样子……”青楚果然顺着她引得线说下去。

    九卿脸上露出狐疑,这个样子?难道说以前的江九卿就是在别人的监视之中生活的?

    青楚又沉吟着道,“只不过这次是因为你生病,大夫人很生气,怪罪院子里的人没有伺候好你,才把咱院里的婆子丫头打发了……”

    是借此机会安插自己的眼线吧?九卿心内忍不住冷笑。

    “……这不换上这么几个不省事的,她们才敢如此对你……也许是她们不懂得大夫人对你的良苦用心吧。”青楚的话说的委婉而又含蓄,让人听了很有一股咬牙的冲动。

    九卿忍不住头大,不敢苟同地去看青楚。这青楚从来就没有在自己面前说过大夫人一句坏话,即使这时气得脸青,也把话尽量讲的绵软听不出一点火气来。

    什么“良苦用心”?还不如直接说笑里藏刀或背后整人来的痛快。这么弯弯绕绕的说话,她不觉得累吗?

    “青楚!”看到青楚强力压着怒气的样子,九卿抚额哀叹。

    她不相信青楚是大夫人的耳目。

    通过这两个月她对自己的悉心照料来看,青楚应该是个很不错的人。再说能毫无怨言尽心尽力照料不是自己主人的人,这一点也绝对不是一个奸细能够做得到的。所以九卿相信青楚,她对自己的识人眼光还是有一定的把握的。所以她推测着青楚这个样子只有一种可能……

    她试探着问,“是不是我以前太过小心了,强迫我们背后一句别人的坏话都不能说……所以你觉得我,有点不近人情?”

    当然最后这两句话是为了混淆视听。

    如果真像她想的那样,她是不是属于那种典型的——作茧自缚?只不过作茧的人是真正的江九卿,而被缚住的却是现在的自己。

    青楚连忙摇头,“小姐,你怎么这样说?奴婢觉得你教导的很对,只不过……”

    话说到一半,忽听外面传来“扑通”一声闷响,二人立刻住语,面面相觑。

    就听外面有女人粗着嗓门骂道,“这是那个损阴德的干的好事,往小姐门前泼冰!哎哟……这把我摔的……我的腰啊……”

    又听有另一个年老的妇人问道,“王嫂子,你怎么呢?怎么这一点事都干不好,叫你给小姐送个话,怎么就叮叮铛铛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青楚听了那婆子的声音脸色一变,紧张地望着九卿小声说道,“是张婆子。”

    九卿也听出张婆子的声音,冲着她摇摇头轻声的安慰她,“没事,咱们又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她们就是听见了,也没妨碍。”

    张婆子是这院里的粗使婆子,本来话并不多,整天平平板板着一张脸,九卿不太喜欢她。可是今天不知为什么这么多话,而且表现的有些张狂,隐隐有超越三姑将要成为这院子里管事嬷嬷的架势。

    难道是得了谁的允许不成?

    九卿暗自思忖,一面起来穿衣,一面吩咐青楚,“你出去看看,她们在干什么。”

    青楚答应一声,急急向屋外走去。

    不一时,外面传来青楚十分客气的说话声,“王嫂子,你摔坏了没有?”

    “没有,没有,让姑娘你操心了。”王嫂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受宠若惊。又听青楚和张婆子打招呼,“张婶子,您这是打完牌了?”

    那张婆子道,“哪有,这不是有事了吗。”说着话,似乎是和青楚一边一个在扶王嫂子起来,“哎呦,慢点,慢点……”

    然后就是一阵安静。

    顿了好一会才又听张婆子道,“这不大老爷的月玉兔跑出来了么,外面有外院的小厮等着……说跑进咱们院子里来了,要进来找。我就打发王嫂子过来说一声,要小姐千万别出屋,免得碰上那些个粗野小子。谁知她是个不中用的……”

    九卿穿好衣裳站在帘子后面静静听着,张婆子毫不掩饰的得意声音穿过帘子透了进来。她掀开一道帘缝悄悄往外面看,只见张婆子扶着王嫂子的一只胳膊正说的吐沫横飞……

    九卿的脸一点一点冷了下来。就这个样子,居然还有人选中她来做粽子?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见她的主子也是个不成事的。

    这时就听到院外有男人的声音传了进来,“张婶子,你到底说了没有?咱们这还等着呢。”

    “哎,哎,”张婆子连声答应,扔了王嫂子的胳膊跌忙往外面跑。

    九卿循声朝院外的大门方向望去。

    只见由门外的粉墙旁闪出一个年轻的小厮来,瘦高的个子,约有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葛布长衣,头上戴着一顶毡帽,模样十分斯文,远远看着很清秀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