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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八人想也不曾想仪华会向他们赔礼道歉,面上皆露惊恐状,惶惶道:“王妃言重,臣等惶恐!”他们说到此,上次拿周王做事端那人一双倒三角眼一动,一脸讨好道:“王妃当时忧心王爷的病情,心下不虞也是人之常情,微臣等人怎能有半句微词……只是不知王爷如今病情如何了?若能探望一下王爷,微臣等人也好心安,就是回京也能以慰皇上叔侄之情。”

    说话之间,那人闪烁的目光时时瞟向屏风后,又满脸笑容地看着仪华。

    仪华目视眼前,眼见这八人个个面上难言几分急切,她微微低头似带过一丝嘲讽的笑容,下一瞬抬首时,那张依旧白净地面庞却含着端然的笑容道:“王爷刚服了药还未睡下,也正想给诸位大人送行。”说着略一侧身,拂袖扫向屏风处:“还请诸位大人随我入内。”

    一句话毕,仪华含笑地目掠过眼前八人,翩然转身,十二幅素色裙摆旋转漾开,弧度悦目。

    这八人心中异色犹存,彼此交汇一剂眼色,赶紧举步跟上。

    走人寝殿内里,较于寝殿外间药味淡淡,这里是直欲人呕吐的浓郁中药味。

    陈太医不愧为太医院院首,一入里间,脸色猝然大变:“不对!这药……”话没说话,只神色变幻地看着双目无神呆靠在床头的朱棣,以及一旁还不及收拾的残汤药碗,说不出一句话。

    半晌,方在同僚询问的目光下,陈太医问出心下那抹不确定:“王妃,是药三分毒。不到万不得已,那虎狼之药是……”

    “不到万不得已之际,我又何尝出此下策。”仪华的眉心间涌起浓浓凄然之色,又似强抑下汹涌地悲凄情绪,她抬头不在意地笑了笑,只是那笑容看在他人眼里是那般苦涩:“今日请诸位来,其实是有事相求诸位。”

    这八人虽惊诧燕王夫妻的变化,却不敢随意应承下来,一时竟无人回应仪华一只半句。

    仪华仿若未觉,径直走到床榻附近,挥退正收拾药碗的马三宝一旁侍立,走在朱棣身旁,柔声说道:“王爷不是一直念着五弟的事吗?将前些日子您写的信交给他们,过不久一定会有五弟的消息。”

    朱棣表情迷惑,看了看仪华,又看了看她身后几人,终是犹豫半天从怀中抽出一封微皱的信函,正要将信递到仪华手中,忽然一把缩回拿信的手,转脸看相那八人。

    他神情陡然一凛,正色道:“此乃本王亲笔所写,尔等既为朝廷派来的人,就且将它交予你们。”话到这里,他蓄起一脸冰霜之色,语声急转直下:“此密函关系周王安慰,若中途有半分差错,本王不论你们是哪边的人,一律严惩不贷!”

    朱棣语气冷意森然,一双锐目又杀气毕露,这八人当即骇然惊惶,心里顿时重竖起对朱棣的骇意,却没料到他下一句话竟道:“记住,密函必须安全无虞地送到父皇手中!”

    “父皇”二字一落,自京而来的这八人霎时大惊失色。

    “怎么会说父……王爷他……”他们惊色连连,目中满是惊骇的光芒,不可置信地盯着朱棣。

    仪华充耳不闻,只是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冷冷地对马三宝道:“王爷喝了药该休息了,你好生伺候着,万不能耽误了王爷的休息。”说着转了笑脸,温柔而细心侍候朱棣躺下,温声细语地低语了几句,在那八人惊异的目光下率先走出内寝间。

    这八人见状,也不好多停留,忙亦步亦趋跟上。

    走到外间堂子里,仪华摒退堂内左右,独留了陈德海一旁侍候。

    她坐在临床的暖炕上,隔着一层青灰色的帐帘,静静地看着立在屋正中的一个六角兽面鎏金火盆后的八人,等着他们开口问。

    时间一点点流逝,沉默渐渐变长,堂内气氛愈见紧张。

    这八人一心想弄清朱棣病况,哪里比得住仪华能按住性子,又是那挑起周王为事的人,上前半步躬身道:“王妃,不知是否微臣听错了,王爷方才他竟吩咐臣等将信函——”

    仪华倏然起身,语气无比严厉,道:“李大人,谨言慎行!皇室之人岂是尔等之辈可议?!”

    言下之意只是提醒:朱棣病症已成皇家辛秘,知情者历来只有一个下场!

    一想到这,这八人脸色齐齐骤变,李钦差更是一脸惶然,双层微微颤颤半阵,却是一字难说。

    仪华对此一幕好似未见,虽然还隔着一层青纱立在那一动不动,声音却缓和了下来:“方才在王爷寝殿,人多口杂,我不便多言。但王爷下的令,诸位应该听见了。”

    正说着,仪华向陈德海点了点头,他立即会意的走出帘帐,将两封密折平举双手间,仪华方续道:“这一封是王爷为周王亲笔所写的求情折子,另一封是……”声音略一停,复起时掠过一丝不难察觉的颤抖道:“是今年十五王爷写给皇上的,希望皇上能让膝下三子回府团聚,尽为人子之孝,侍候病榻。”

    医者父母心,陈太医听着仪华竭力克制、却仍有断续的哽咽话语,心中到底不忍劝道:“还请王妃放心,皇上是喜爱您的所生的三位堂弟,才留他们在京城。相信以皇上纯良的天性,三位小王爷定能早日回府,周王不定那日也能从那未开化的蛮夷之地回到中原。“

    毫无作用的安抚话,仪华听得心中冷笑,口中也冷声说道:“陈太医不必多言!时至今日,若不是一封封上至京师的信函石沉大海、了无印象,王爷和我也不会劳烦京中贵客。今日送信上京的事,诸位竟然都不愿应承下来,我也不好再耽误诸位的行程。”

    刚说到这,仪华另扬声就道:“陈公公,王爷身边不能离开人,府中除了王爷以外能当事的都不在,你就代王爷和三位小王爷送诸位大人离开。”说时怒不可抑,声音已然愠怒。

    李钦差为人处世,不管喜恶凡事留一线,眼见仪华已翻脸带怒,忙不迭作揖道:“王妃息怒,这两封皆算得上是皇上和王爷的家书,微臣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敢不传。”说着感到仪华一身气焰缓了不少,暗道妇人果真是反复无常,口里却好话不歇道:“王妃也无忧,皇上刚登基,国事极其繁忙,一时未处理来自北平的信函也是可以料到。”

    信能送到,至于皇上看不看就是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