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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国,睢阳王宫。

    睢阳王城上下遍挂白幡,梁王刘恢身着素服领着一干身披重孝的梁国臣工们迈步走入王宫临时铺设的灵堂内,对着供桌上那高放着的牌位深深一拜,只见那牌位上用小篆写着“汉幽王刘友之位”,只有牌位,没有棺椁。

    刘友身亡的消息立刻传到了梁国,梁王刘恢得知弟弟刚到长安就身死异处,竟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由悲从中来。弟弟死亡的真相,朝廷给出的答复竟是外出狩猎,被野兽所食,先不说这长安近郊哪来的野兽,单说这句答复也未免太过敷衍了一些,堂堂赵王,就这样不明不白死在了京师,这如何不让人联想到十数年前刘如意的死亡?外戚们的手断真的是越来越狠毒了,高祖的子嗣之中转眼死在京城的已是两个,还都是赵王,眼下兄弟之中只剩四哥刘恒,七弟刘建和八弟刘长了,这让刘恢这个刚刚二十出头,血气方刚的诸侯王如何不愤怒?

    今日,刘恢在王城内为死去的六弟铺设灵堂,诏令梁国大小臣工必须亲来拜祭,一是悼念死去的弟弟,二来则是要警告朝中的那些外戚们,弟弟不明不白死在了你们那里,你们连简单的祭奠都没有,就这样草草掩埋了此事,我梁国偏要全国向亡去的弟弟行拜祭大礼。

    待梁国臣工们行拜祭之礼毕,面对着桌案上刘友的牌位,刘恢开口说道:“弟弟,你就这样不明不白葬身长安,为兄知你死的冤屈,可为兄身为梁王,却没法与你讨这个公道啊。”刘恢沉下头长叹一声接着说道:“自高皇帝崩逝之后,咱们这些高祖的子嗣们惨遭屠戮,三哥如意进京身亡,大哥刘肥病死,后又是二哥孝惠皇帝郁郁而终,如今你又去了,咱们兄弟八人,今日只剩下四个,如今外戚们把持朝政,长此下去,只怕咱们兄弟四人也难逃杀身之祸啊......”刘恢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殿外内侍迈步而入高声报道:“皇后到——”

    梁国的臣工们闻听此言,慌忙一起向殿门口拜道,就在灵堂之中高声贺道:“恭迎皇后娘娘。”

    就在众臣的高贺声中,一名衣着华贵的女子在内侍宫女的簇拥下迈步走入灵堂,刘恢忙回头看去,不觉怒上心来,内侍和臣工们口中所称的皇后正是卫尉吕禄的女儿,吕雉的又一个孙侄女,吕夭。

    和赵王刘友的遭遇如出一辙,当年将吕桃嫁给刘友后,吕雉立刻又使出刘吕联姻的伎俩来,又将吕禄之女嫁与刘恢。自然和吕桃一样,吕夭甚至比吕桃更加肆无忌惮,自她到了梁国之后,非但像她姐姐吕桃那样不许刘恢接近任何其她的嫔妃,更是像她姑奶吕雉那样彻底把持了梁国的朝政,大小官员的任免皆要听她的意思,国政内务如何如何也皆要先问过她,刘恢几次发怒,吕夭皆拿向吕后告状威胁于他,使得他敢怒不敢言。

    吕夭迈步而入,她环顾了一下这个灵堂,又低头看了看地上跪着的文武臣工,臣工们忙将头都低了下去。刘恢一身素服站起身,怒视着吕夭道:“你来干什么?”

    “这种晦气的地方,请我我也不会来。”面对梁王,吕夭说话竟是如此的肆无忌惮:“本宫来这,就是想看看有没有人在这里出言不逊,敢对太皇太后不敬。”说着,她再次扫视一遍两侧跪着的臣工们,臣工们慌忙纷纷低声说道:“我等不敢对太皇太后不敬。”

    吕夭满意的点了点头后,又看向刘恢道:“大王刚刚说什么来着?”

    刘恢毕竟血气方刚,这长年的压迫已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今天在弟弟的灵堂上,她吕夭就该如此放肆,他终于无法再忍受下去了,他站起身正要发怒,只听外面内侍高声报道:“圣旨到,赵王刘恢速速接旨——”

    尽管刘恢早已得到有一队使者已经从长安出发,要到梁国来传达诏书,但他却没有想到,诏书竟来的如此之快。刘恢来不及多想,便狠狠地瞪了一眼吕夭,迈步走出灵堂,臣工们忙站起身跟了上去。

    使者的轺车已在邯郸王宫外停住,一队护送而来的羽林卫队整齐的排列在两侧,刘恢率领着梁国大小臣工快步走了出来,跪下拜道:“臣梁王刘恢接旨。”

    使者展开诏书读道:“太皇太后诏曰:国不可一日无主,今赵地无人,梁王刘恢恭孝仁义,且治梁多年,颇有功绩,特拜梁王刘恢为赵王,旨到即行,望赵王速速到任封国,不可迟误。”

    什么?将自己改封为赵王,前两任赵王皆是身死异处,如今又将自己拜为赵王,高祖的子嗣之中只剩下四个,难道吕后下一步又要对自己下手了么?

    刘恢低沉着头,细细沉思着,竟忘了高喊谢恩接旨之类的话。

    使者早已宣诏完毕,却看到刘恢只是跪在那里低沉着头不说话,便开口说道:“梁王欲抗旨么?”

    刘恢闻言才回过神来,他忙抬起头高声说道:“臣刘恢接旨,恭祝太皇太后千岁。”说罢,抬手接过诏书,站起身一边再次看去一边说道:“敢问特使,寡人的封国改为赵国,那梁国的国政该当如何?”

    使者还未开口,只听后面轺车内传来一句:“梁王果然是心系梁地万千百姓啊。”

    刘恢忙向轺车看去,只见朝中的中尉吕产一掀车帘,从车内走了出来,他向刘恢一拱手道:“寡人是太皇太后新封的梁王,赵王近日可好啊?”

    刘恢闻言大惊,他看着面前的吕产,竟一时愣在那里。吕产大笑起来,他从袖中掏出诏书道:“赵王不相信么?诏书在此,赵王可亲眼一阅。”

    刘恢看向吕产,眉头紧紧锁在一起道:“可高祖皇帝早有......”

    还不待刘恢把话说完,吕产便一语打断道:“高皇帝是曾有言,什么非刘姓子孙而称王者天下共击之,可那都已是陈年老历了,赵王何必当真呢?”

    刘恢闻言大怒,他看向吕产道:“什么?高皇帝的遗诏在你的口中竟成了陈年老历?”

    吕产没有接刘恢这句话,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刘恢身上的素服,又看了看后面梁国臣工们身上的白衣孝服,不由故作惊讶道:“赵王和诸位臣工们今日怎么穿成这样了?”

    刘恢怒视着吕产,紧咬着嘴唇一字一顿的说道:“寡人在祭奠自己的弟弟。”

    吕产点了点头,长叹了一口气道:“噢,原来赵王是在祭奠幽王刘友啊,哎,年纪轻轻竟丧于野兽之口,确实可惜啊。”

    刘恢闻言,冷笑了一声道:“野兽?这野兽只怕不是姓吕,也是姓吕的人养大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