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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后。

    林莞反复看着刚拿到手的法国留学签证。

    她低着头,唇角上扬,脸上有淡淡的微笑,却又透着一点说不出的忧伤。

    片刻,她把目光缓缓转向窗外,轻叹了口气。

    林莞放下签证,又拿起床头柜上的结婚照。还是当年拍的,装在木制的精巧相框里——

    顾钧隔着一层洁白的头纱,温柔地吻向她的额头;她闭着眼睛,满脸幸福。

    林莞想着想着,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啪嗒”一下滴在镜框上,有些模糊。

    ……

    半年多以前,她在一家军事报刊上,看到了一张有几分熟悉的面孔。

    那人脸颊极窄,眉弓很高,带着几分凶像。

    旁边还有一段介绍:国际a级通缉犯,法国国籍,曾在南非eo私人武装公司服役。后在我国西南边境一带贩卖大量军·火,现已被抓获。

    林莞看不出什么,上面也没有顾钧的消息。

    她只是觉得不安又恐惧,一颗心像是沉入了海底,凉凉的。

    而那个时候,林莞已经通过了法语tcf语言考试,正在递交学校申请。

    最理想的学校是马赛三大。

    无论如何,林莞都想去看一看他提及的地方——那个征兵点,那些外籍士兵,以及那一句“logiopatrianostra”。

    他曾经当作家的地方。

    九月初,林莞收拾好行李,最后看了一眼温馨的家,将两本红色的结婚证小心翼翼地放进背包内侧,独身一人前往机场。

    这里并没有直达的航班,她必须要先到法国巴黎,再坐高速列车抵达马赛,路途十分漫长。

    一路上,林莞都特别紧张,手里捧着一本小巧的《法语日常对话》,不断地翻来翻去,小声默念。

    抵达马赛之后,她还要念一年左右的预科,等考试通过后,才能进入相应专业学习。

    从巴黎到马赛,车窗外的风景甚美。

    她忍不住合上书,将胳膊肘搭在小桌上,捧起下巴,往窗外望去。

    列车速度极快,景色一闪而逝。

    路过绿色的牧场和幽静的河谷后,她隐约看到了一座小教堂——屋顶是尖尖的,呈八角型,带有浓郁的罗马风格。

    附近的村庄更是小巧雅致,山脉起伏,树木繁盛。

    她微微眯起眼睛,只觉得这里像极了毕沙罗笔下的油画。

    经过一条长长的铁路隧道后,林莞终于到达马赛的圣查理斯车站。

    因为人生地不熟,她掌心冒起薄薄的汗水,握紧了箱子的拉杆,望着周围漂亮而陌生的建筑,深吸了一口气。

    她心中很忐忑,但又很坚定。

    ……

    等林莞彻底稳定下来后,已经是一个周以后了。

    她开始打听法国外籍兵团的征兵站——虽说过了基本的语言考试,但她法语说起来依然生涩,总是比比划划半天,还混杂一些半吊子的英文,才总算问清楚地址。

    她换乘了有轨电车、地铁以及巴士,才终于按着地址找到那个地方。

    征兵站附近竖着一张很大的画报。

    林莞瞄了一眼,左下角是一个年轻士兵,穿着迷彩色军装,戴一顶黑檐圆顶的白色帽子。

    画报中间还有一个火焰型的标志,下面挂有圆型的勋章。

    旁边是一行红色的法文:legiorangere。

    她一顿,很快便认出来了——法国外籍军团。

    林莞看得眼眶发酸,像淋了一层柠檬汁,脑海中似乎还能回响起他说的那句“我爱你”。

    明明已经过了两年,可是却从未忘记过。

    她正回忆着过去,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男声,发音非常蹩脚:“ch……oise?”

    林莞一愣,转过身来,竟看到一个黑发黑眼的亚洲小伙子。

    她直接回答:“我是中国人。”

    那小伙子一听,顿时非常兴奋,跟她热情地聊了半天。

    林莞听得还算明白,大致是办了旅游签证,来马赛参加军团征兵的。

    她冲他笑了笑,竖起右手大拇指:“加油。”

    小伙子点头,往入口处大步走去。

    林莞的视线下意识跟着他的背影,想去看看里面的情况。

    可小伙子很快就不见人影,她深叹了口气,只能往回走。

    还没走几步,她突然间又站定了脚步,目光落在了马路对面。

    一张分外熟悉的东方面孔。

    林莞瞳孔骤然放大,身体僵住,只感觉无法呼吸,细细看去——

    好像是他,又好像不是他。

    男人的身材高大健壮,黑发长而凌乱,下巴上一圈浓密的络腮胡,皱巴巴的上衣沾满灰尘,裤腿挽起,看上去狼狈又落魄。

    而最令林莞揪心的是,他的左眼处缠了白色绷带,右眼一直眯着,似乎也看不太清楚。

    还没等她作出什么具体反应,男人就突然转过身,往远处走去。

    林莞望着他的身影,彻底怔住了。

    几秒后,她攥紧了拳头,拔腿就朝他那边跑。

    马路上汽车很多,等信号灯终于变绿,她急不可耐地追到路对面时,男人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