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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地一声,朱漆描金的镂花门扇,在风里吱吱呀呀地来回晃荡着。

    泠霜本能地从床上坐起,宽松的衣襟,从肩头一路斜斜地滑开来,如水光流转,整幅袖口遮住了手,西阵织提版结花的烟萝绮的被衾堪堪从床榻之上,一路铺泄到地上,满头长发垂在一侧,正好覆住了衣衫滑落的□□肩头。

    幽黄的光照不到门口,他整个人都隐在阴影里,背手在身后,目光如隼,死死地盯着她。

    死寂一般,两个人对望着彼此。她知道是他站在那里,不需要看见,只要感觉,就足够了。

    泠霜的身上仅着了一件单薄的湖纱寝衣,秋夜的漫漫寒意透过薄纱一点一点浸冷了她全身。她不知道他这个时候来是想做什么,一时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千丝万缕搅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她觉得自己的呼吸似乎都变得艰难,拼命地吸进空气,可是还是觉得胸口被什么压着,闷得厉害,一口一口的冷空气吸进肺腔里,整个人由里到外都凉了。

    ***

    “别怕,我来看看你……”陡然听得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迈进了门槛,反手一挥,两扇门板又重新合上。

    泠霜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是的,她害怕,第一次,她感到了害怕。连那一次,从金陵到临安,她要睁开眼来面对他,她都没有这么害怕过。

    她的手,微微地颤抖,一点一点摸进枕头下,将那个小瓷瓶牢牢抓在手里。

    她不敢让他看出自己的害怕,依旧镇定地看着他,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近,带着满身浓烈的酒气。

    “刚刚,承定门失守了!”袁泠傲整个人从阴暗里走到了烛光照亮的范围,面上带着不健康的潮红,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笑道:“你马上就能见到他了,高兴吗?!”

    泠霜不答,只是平静无波地看着他。他素来是海量,少时广交天下名士,门下也养了不少清客,常常纵酒赋诗,品茗论道。临安城里有名的千杯不醉,自从被袁昊天说了那番话之后,从此闭门谢客,滴酒不沾,衣食检素。今夜这样不寻常,他竟破了多年的习惯,闻这酒气之浓,定是灌了不少烈酒。她知道他没有醉,只是借着酒劲,不知要作出什么事来。

    想到此处,泠霜猛地从枕下抽出了手,随即拔下了瓷瓶的小木塞,仰头便要将瓶中之物往嘴里倒。

    她本以为可以抢在他走到床前之前喝下去,可是她却不知道,早在他进门时,便严密地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当她把手探到枕下,他已经看见了,以他的睿智,不难猜到她的意图,只是暂时不动声色,特意说话来分散她的注意,让自己有时间走过去。

    就在泠霜仰首的那一瞬,袁泠傲已经一个箭步上前,劈手打在她的小臂上,泠霜猛一吃痛,下意识地松了手,那一只大腹细颈的斗彩四季瓷瓶直直地落到了床前的地上,清脆的一声,摔得四分五裂。

    一股刺鼻的味道瞬间在殿内弥漫开来。

    袁泠傲嗅了两下,一只手紧紧地捏在泠霜的手腕上,猛地一把将她整个人从床上拽起贴向自己,眼中忽而闪过一抹嗜血的光芒,嘴角缓缓地勾起,笑容冷魅殊绝。

    “鸩毒?”他兀自笑了一声,身后的蜡烛正好爆了一个烛花,‘噼啪’一声,火焰猛地蹿高,他与她的影子叠在一起投在床帏上,都跟着一抖。

    他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阵低笑,笑声越来越大,加在她手腕上的劲道也越来越重,仿佛要将她的腕骨捏碎了一般。

    “你竟然在身边藏鸩毒!”他偏过头去盯了地上那瓷瓶的碎屑良久,霍地一下回转过头,脸上笑意尽敛,唯余冷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