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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地呻吟了一声,猛地一下揪住了那蕊,将它整个包裹在掌心里。

    冰冷的花瓣,嵌在被汗水濡湿的掌心,异样的刺激,叫她连唇都咬破了却还

    是止不住地叹出声来。

    是冰是火,她都不敢叫出声来,因为她怕,她怕他忽然之间就酒醒了,忽然

    之间就抽身离去。她知道,一旦他酒醒了,她便什么也不是了……

    细软的是茎,柔软的是叶,再往上是朵,这茎,这叶,这朵,随着身体剧烈

    的摆幅,一下一下地摩擦在掌心,她真觉得这茎叶朵在她掌心里已经全部团作

    一团了,分不清谁是谁!就像她和段潇鸣,她已经分不出那个是他,那个是她

    自己。

    门外的风雨,依然猛烈,就像此时压在她身上的这个男人一般,粗犷而奔放

    ,热烈而澎湃,(殴~~~顶锅盖~~偶发现偶的用词现在也越来越粗犷豪放了,

    但其实偶本质上是cj的。掩面泪奔),那一瞬的痛楚,让她将牙关咬得几乎那

    齿骨都要碎了,她猛地一揪,恍然间可以听见那一声断裂的脆响,那一朵还未

    来得及盛放的昙花,扼死在了她掌心,这让她觉得,仿佛是扼死了那个女人一

    样……心中有一刹那的酣畅淋漓……

    如果,可以在这一刻,就这样死了,她会觉得是莫大的幸福。

    ***************

    就像所有可以预料到的结局一样,她抱着奇迹出现的渴盼,甚至把希望寄托

    在自己这张脸面上,希望他可以格外开恩,可是,在她看见他神志回复清明后

    看她的眼神中带着的那种深切的鄙夷与厌恶痛醒来时睁开眼的那一瞬看着她

    的温柔恬静这巨大的反差时,她已经知道,世上不存在奇迹,或者说,奇迹不

    存在她身上。

    世人都说他残忍地像野兽一样。她本来不信的,可是,现在她信了,在他用

    这样的眼光将她凌迟与车裂千千万万次的时候,她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残

    忍。

    他随手拉过抛得老远的被压得皱乱不堪的衣袍一下子披上身,站起来冷眼扫

    视一地被撞翻打破的花盆,看都不看她一眼,便大步踏了出去。

    他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有跟她讲。

    这是不屑,或者,是厌弃。

    她轻轻地胡乱抓住一件衣裳,扯过来盖在身上,还没来得及坐起来穿上,便

    听见外间传来段潇鸣暴怒的狂吼声,那是他在责骂和质问奴才们,为何她会出

    现在这里……

    是啊,为何她会来?这样不知死活,不要脸面和尊严?为何?为何?!有谁

    ,可以给她这个答案?!

    慕容桑儿静静地躺在地上,把自己的身子蜷起来,蜷缩成一团,静静地流泪

    。那朵没有来得及盛开怒放便被她扼下的花,犹自握在掌心,沁满了她的手汗

    ,早已被揉成一团绿绿白白的辨不清的东西。

    ****************

    从此,贵妃失宠,圣恩浩荡,没有将她怎么样,只不过,她从此再也没有受

    过皇帝召见。

    宫里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后宫没有秘密,只在第二天,上上下下便知道

    了她风雨之夜没有诏命擅闯朝乾宫的事,那些从来没有得过宠的女人们聚在一

    起,一个个笑得好不得意,争相啐道:“不过是靠着这张脸,让皇上多看了两

    眼,就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也不去问问,这宫里头,谁有那个胆子敢到前殿去

    ,招皇上的不痛快!凭她?!我呸!没赏她三尺白绫,那是便宜她了!……”

    依旧是姹紫嫣红开遍的御花园,依旧是人面桃花,可是,心变了,便什么也

    不是了。一阵一阵的讥诮声从远处的凉亭里传来,是宫妃们结伴来逛园子嗑闲

    话,却被她正面撞见了听见,那一字字,一句句,就像是拿了千万根削尖了的

    竹篾签子,生生地往她耳朵里捅,将她的耳膜刺得千疮百孔,直到再也听不见

    女人

    们尖刻的笑声。

    御花园的花,开了,败了;后宫里的女人,来了,走了;她的心,炽热了,

    又冷了……

    到此刻,她才真正明白,御花园跟上苑到底是不同的,那芳鲜红粉的桃花林

    ,在这里没有,花海中的驻马君子,在这里没有,落英缤纷里的嫣然一笑,在

    这里也没有……

    夏天的下午,酷热异常,走在炎炎烈日下,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热,只觉得冷

    ,浑身都沐在冰水里,刺骨凛冽的北风从四面八方刮来,把她整个人都冻结了

    起来,再也没有了体温……

    ****************

    天和十年这一年,孟良胤已经是年过七旬了。俗话数,人活七十古来稀,这

    一把年纪,权位之心,是真的淡了,朝事纷繁,他也已经是力不从心,所以,

    也总不大喜欢在政事上多说什么,只看着年轻人们去办,只要不出大错,不太

    过分,他也就这么让他们去了。这上上下下,只一件事,叫他放心不下。国无

    储君,终究是根基不稳,这一件,袁泠霜刚死的时候,他就是想说,也不敢说

    ,也不能说,于情理上过不去!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段潇鸣年岁渐长,他却

    是不得不说了。

    这一天,本是寻常诏对,也没有外人,只有段潇鸣,孟良胤和霍纲三个,当

    着霍纲的面,孟良胤也觉得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径直就提出来,皇帝不幸后

    宫这一条。

    他道:“昔汉成帝无子,乃招致宗室竞起而争之,同室操戈,汉室倾颓,后

    定陶王刘欣继位为帝,实乃于法统不合,自古父死子继,然此兄终弟及实为不

    得已,却终究是乱了法统,致王莽篡汉,董卓入主,曹魏谋夺江山,归其本因

    ,却是国本不稳。太子为国之储君,国之根基,而今陛下过不惑之年久已,虽

    春秋隆盛,却仍要顾忌群臣之心,还望陛下深虑之,安万民之心也!兹事体大

    ,望陛下圣裁!”

    其实,孟良胤心中虽忧虑太子之事,但也不是那般不知轻重的,照常理不会

    就这样毫无预兆,径直提出来,不给皇帝留半分颜面。但是这次贵妃慕容氏忽

    然失宠的事,叫他猛地把心悬了起来。本来,袁泠霜死后,他就一直想着法子

    ,总是得让皇帝有后,所以力主广纳后宫的条陈,是有了他的授意,御史才敢

    上谏的,可是皇帝自己无心亲近女色,便是他找来仙女下凡,也无济于事啊!

    后来忽然冒出个慕容贵妃,孟良胤几乎可以说是‘久旱逢甘霖’般欣喜,段潇

    鸣要将此女一步登天,扶上贵妃之位,群臣谏言,摇头直道不可,却是他孟老

    相爷鼎力支持,才得以成事。因为于孟良胤来讲,慕容桑儿出身高低,品德如

    何,才貌如何,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为皇帝生下儿子来,让这江山后

    继有人!可是这一次,盛宠之下的慕容桑儿忽然一夜之间失宠,这可让着实孟

    良胤既震惊又愤慨又不知所措。

    他历来反对段潇鸣对袁泠霜用情太深,感情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太奢侈!可

    是,段潇鸣偏偏就是这么个情种了,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霍纲这些年,是越来越沉默了,连段潇鸣都笑他是‘惜字如金’了,可这其

    中的缘由,却是有苦说不出。他这一回也是实在没有料到一向讲求谋略的孟良

    胤竟然毫无章法,只这样就当面直谏,不仅如此,还将段潇鸣比作汉时的成帝

    ,便也变相把袁泠霜比作了赵氏,赵飞燕赵合德姐妹历代被骂以妖媚惑主,秽

    乱后宫,他这个比喻,实实是太过于大不敬,后又以刘欣继位一事作比,却不

    免有暗讽之意,要知道,段潇鸣可是连兄弟都没有的,岂不是连汉成帝都不如

    了?!他心中一震,不由稍稍抬起脸来看向段潇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