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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儿你等我,我定要成仙的。”那撕心裂肺的喊声似乎还在耳畔,再度响起在心里的时候居然也是那般清晰,朝露晃了晃头,傻呆呆的,喃喃道,“你方才说什么?”

    “二二的确已经死了,只是……。”

    百年了,他不想提此事百年,想不到今日还需再提,他只要一闭眼,就仿佛看见二二那小小的身体躺在地上,血流满地的一幕。

    他的话冷静的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朝露的心抖的更加剧烈,那红唇灰白,水眼圆睁,

    “你……方才说……”

    未待花情再度开口,她便连忙拦下,抱着被褥,“你说的不是真的,我不信。”

    “百年前,他便死了,我替他活着,替他找你,替他成仙。”花情的眼,很冷,冷的没有色彩,或许在他,这百年,早就将自己当做了二二活着,所以他只是在说着一件过往,恍似,二二死了,他又替他活了,所以他再不悲伤。

    亦或是,他的悲伤早已忘却,剩下的就是麻木。

    朝露一个翻滚,将被子罩住自己,被中的她,呜呜咽咽的,似哭又似在强忍着什么。

    这时间很久,久到花情身上的薄衫已经渐渐转干。

    他眉眼微挑,单手伸出,悬停在覆在她的被褥前,悬停了很久。

    被褥中突然传来声抽泣,闷闷的,她在里面问,“你与我说说,说说话可好。”

    她害怕,心痛。一种憋闷之气升腾至胸口处,喘不过气的感觉。

    百年前,甚至更远的时候,她的记忆里,早已记不清那少年明朗的模样,只能模糊的、勉强记得,那声声泣血的,“我不是妖……”

    感觉到花情坐在自己身边,他并未拂去自己头上的被褥,而是轻声说,“百年前,青云观的人乘我天劫受伤之时,攻进我花前月下。”

    酸梅大婶几人挡住了青云观牛鼻子老道士,他带着二二迅速的离去。一路上喘息不定,那曾经极为好走的路,在眼前变得愈加模糊。

    天上雷声阵阵,乌云翻滚,眼瞧着一场雨就要下来了。凉风阵阵,平日里不会觉得凉,突然却打起了寒颤。

    只听着又是个雷劈,从天而降,落在他的脚旁。修成千年的妖,天劫一次比一次大,若不是今年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他本已做好了躲天劫的万全之策。

    “师傅……师傅……”二二唤着他的名字。

    一阵眩晕,这身体还未恢复,花情咳了几声,血从口中滚出,落在地上,溅成一片又一片的血花。

    “师傅,你放开我,你先走吧。”二二的声音都带着哭腔,揪着他的袖子连番说道。

    他死,都不能不管二二。

    花情抚着自己胸前的剑痕,一咬牙,便提起二二,快速的掠了起来。

    牛鼻子老道不知为何,往年相处都相安无事,至少是你不犯我、我不犯你。可突然间的翻脸教他猝不及防。

    意识像是被抽离了整个身体,连二二的呼喊声都愈来愈听不清。

    天上的雷劈依旧,好几道都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身上,也正是这雷,教身后追踪的人,愈来愈近。

    该死的。难得洁癖的他,终于是啐了一口。

    内心一股熊熊燃烧的怒火,让他在最后一刻,爆发的极为强烈。就像是浴血的恶魔,他左手夹着二二,右手化作利爪,身后是万丈雷霆。

    一出手,便将追击他们的道士给毙死在现场。

    那道士临死前还在喊着,“妖怪啊……妖怪啊……”

    明知道他是妖,杀人也饮血的妖,还敢独自来追,真是太有胆气了。甩开满手的血,他闭上眼睛,护住怀中的二二,扑进了那万丈雷霆。

    索性不过是一死,那也要试试,能不能逃过此次天劫。

    好在天劫只是针对他,二二并不会受到什么伤害,痛也只会痛到他。

    当他缓缓醒来的时候,腹部一阵翻腾,天旋地转的,浑身无力,想要抬手,却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在哪里。

    他……还活着么?

    终于从内心的深处,一阵强烈的痛楚,直劈顶心,这是发狂的征兆,血……满眼的血色……想要吸人精血。

    这世间便是有这般不公,有些人能在九重天上逍遥,有些人却能渐渐忘却了儿时的承诺。

    他记得,很久很久前,他与那人说,我怎么可能吸人精血,做那无耻之妖。

    那人也不信,那人还笑着说,“那是自然,我二人定是能修成仙的。”

    然而,当那人终有一日回到家中,他便变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他。

    人生,有几个只如初见?

    就像是轮回一般,那儿时的记忆翻来覆去的在脑中过往,当那人狞笑着迷晕了妹妹,逼他成妖的那一日,他终于长喘出一口气,惊醒过来。

    一身白衫化为朱色,身畔,却躺着那还未长大的孩子。

    “二二!二二!”花情第一次觉得,再也没什么能坚持下去的事情,心凉透底。

    是二二将自己的一身精血及修为都给了他,才让他逃过了天劫一关。但见二二却已经气若游丝,再也不能还复活蹦乱跳的少年。

    “师傅……。”二二靠在花情的怀里,笑的却极其灿烂。

    眼渐渐模糊,花情的手缓缓垂下,他很绝望,他一身力气尽丧,竟连救人的法力都不复存在。

    第一次哭的很惨烈,花情撕心裂肺的哭,雨水浇在一身,兜头彻底的凉。

    师傅,师傅……师傅……从他很小很小的时候,便一直追在自己的身后,撒欢的跑。

    但他,一直都冷漠的在前方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