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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他们站在雪里的时间有些长了,回到家里,宋斯宁喝了凉风,开始咳嗽了。

    祁方焱的动作很利索,他先到洗手间里拿出来一个干毛巾,将宋斯宁头上和身上的雪都弹了弹,而后他蹲在宋斯宁的身前,给宋斯宁的腿上的雪也擦干净了。

    宋斯宁回到卧室里,将身上的衣服换下来,进洗漱间里洗了一个热水澡。

    出来之后他感觉有些鼻塞,刚换上厚实的羊绒睡衣,卧室的门就被祁方焱敲响了。

    宋斯宁打开房门,看见祁方焱站在外面。

    他还没有来得及换衣服,甚至没有将自己身上的雪擦干净,头上的雪化了,将他的发梢打湿了一部分。

    “宁宁,我煮了梨水,出来喝一口。”

    宋斯宁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见餐桌上放着一碗热腾腾的梨水,他坐在餐桌前,捧起汤碗喝了一口。

    冰糖梨水,清甜可口,是宋斯宁喜欢的味道。

    宋斯宁便双手捧着汤碗,小口小口的喝着梨水。

    祁方焱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一直看着他,宋斯宁喝了几口感觉有些不自在,他抬眼看了祁方焱一眼,又垂下眼睛,问祁方焱“你怎么不喝”

    祁方焱说“我不喜欢喝甜的。”

    宋斯宁便不说话了。

    他刚刚洗完澡,头发半湿的耷拉在额间,双手乖巧的捧着汤碗,眼眸微垂,睫毛像是两把小刷子似的,脸颊泛的淡粉,褪去了身上的西装,他好像也褪去了那层淡漠的外衣,露出了蚌壳里柔软淡粉的软肉,看起来倒像是曾经了。

    祁方焱不自觉的抬起手,想要摸一摸宋斯宁的脸。

    祁方焱的手指微凉,触碰到宋斯宁温热的脸颊时,宋斯宁呛了一口水,猛地开始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祁方焱的手立刻收了回来,给宋斯宁拍背。

    宋斯宁捂着嘴巴,身体不断的颤抖。

    过了好一会他艰难的忍下了咳意,将手中的汤碗放到桌子上,对祁方焱说“我不喝了。”

    说完宋斯宁就站起身,走进了房间里。

    大门合上了,祁方焱的望着宋斯宁背影,半响沉默,最后他抬手将宋斯宁剩下的那碗糖水喝完,站起身收拾桌子。

    卧室里没有开灯,宋斯宁背靠着房门,身体几乎映入了阴影里,垂着眼眸,紧咬着嘴唇。

    他能够感受到今天晚上他说出那番话之后,祁方焱目光变了。

    虽然宋斯宁不想承认,但是刚刚祁方焱对他说我爱你的时候,抬手触碰他的时候,他的心脏还是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

    宋斯宁说了要接受,要原谅,但是八年的怨恨,想要轻易的放下一点都不容易,不是他随意的张张嘴说放下,就真的摒弃前嫌,什么都不在意了。

    宋斯宁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他想着慢慢来吧,可能和祁方焱多相处一段时

    间就好了。

    再后来的几天里,宋斯宁虽然很努力的尝试着放下心结,但是他对祁方焱还是克制不住的冷淡。

    比如在他拿柜子上的东西够不到,祁方焱走过来替他拿,他们靠的很近的时候,宋斯宁会下意识朝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再比如,晚上下班的时候,路上有点冷,祁方焱担心宋斯宁穿的单薄,抬手想要试一下宋斯宁手上的温度,宋斯宁会下意识的避开他的手。

    每次宋斯宁这样做完之后,都会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这样不对。

    已经说了要接受祁方焱,就不应该再去回避。

    这样和他当初没有说那句话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他克制不住。

    每次祁方焱触碰到他的时候,就像是碰到了电,他完全来不及思考,就会下意识的躲开。

    祁方焱也很有耐心,他没有在宋斯宁的面前露出过一点点的不耐烦,反而会在宋斯宁神情沮丧的时候对宋斯宁说“没关系宁宁,慢慢来。”

    又过了几天,华云集团有个很重要的项目需要祁方焱到外地出差四天。

    这是自从宋斯宁跳海以来,祁方焱第一次要和他分开超过一天的时间。

    祁方焱不放心宋斯宁,本来是想让闻南赫代替他去出差,但是对面的项目闻南赫不熟悉,也不够专业,无法顺利的对接,所以这一次只能由祁方焱前往。

    不过是四天而已,祁方焱却问宋斯宁,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当时宋斯宁正在吃饭,他听见祁方焱这样问,夹菜都手都没停一下,说“没什么不可以,八年都过来了。”

    因为宋斯宁的这句话,空气瞬间凝结了。

    祁方焱目光渐沉,没有说话。

    宋斯宁夹菜的手也顿住了,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这句话说的不太对,好像还是在怨恨。

    但是最后宋斯宁一句话都没有解释,低下头继续吃饭。

    祁方焱也不再说话了。

    这顿饭吃的比以往更加的沉默。可即便是宋斯宁看起来并不在意祁方焱的去留,可是祁方焱还是将宋斯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

    最近四天可能会降温,祁方焱将宋斯宁厚衣服找出来,一件件的叠好放在沙发上。

    他怕宋斯宁会不好好吃早饭,便买了一些方便好消化的速食放在了冰箱里。

    他怕宋斯宁会生病,便整理好宋斯宁每天要吃的药,分装在每日的小药盒里,还嘱咐了宋斯宁的司机,每天按时来接送宋斯宁,开车慢一点。

    祁方焱这样一个对自己都不上心的人,却什么事情都为宋斯宁考虑到了。

    祁方焱走的那一天是早上,宋斯宁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饭。

    祁方焱拉着行李箱,站在玄关处对宋斯宁说“宁宁,我会尽快回来,好好照顾自己。”

    宋斯宁表情淡淡,搅合着碗里的粥,说“恩,好。”

    祁方焱看

    着宋斯宁,好像是还有话要和宋斯宁说。

    但这个时候司机又给他打了一通电话。

    祁方焱给宋斯宁做完了早餐才走,时间赶得急,再晚就赶不上飞机了。

    电话里司机小心翼翼的问祁方焱什么时候出门。

    祁方焱说了一句现在出去,转过身走了。

    大门在祁方焱的身后缓缓的合上,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宋斯宁这才缓缓抬起头,望向大门处。

    筷子尖夹着的虾饺掉落在桌子上,他都没有察觉。

    过了很久,宋斯宁才垂下眼睛,将筷子放回桌子上。

    祁方焱刚刚一走,他就觉得房间里静的可怕,静的周围只能听见他的心跳声,静的好像全世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宋斯宁双手握拳,竭力的想要克制自己这种想法。

    他心里清楚,这种想法很危险,一旦开了一个头,剩下的就会像是拔出尘土的根蒂,牵一发而动全身,全部绝尘而出。

    可是宋斯宁越不想要自己去想,他的思绪就越不受自己的控制。

    他又想到了八年前,在加拿大祁方焱抛下他一个人去参加比赛,一下就消失了七天,了无音讯。

    那七天里,宋斯宁一个人呆在家里,像是疯了一样给祁方焱发短信打电话,全部都石沉大海收不到一丝一毫的回音。

    他的心被放在火中一点点的炙烤,烤的鲜血直流,皮肉卷曲,却还在痛苦的跳动,等着祁方焱回到他的身边。

    最后他终于等到了祁方焱,等到祁方焱带着他去看尼亚加拉的大瀑布。

    也等到祁方焱将他留在了大雪里,无论他怎么哀求都不回头。

    宋斯宁想到这里,心脏又开始剧烈抽痛。

    他手撑着桌子艰难的站起身,不小心撞翻了桌子上的汤碗,碗砸到了地上,啪一声响,摔的粉碎。

    热汤烫到了宋斯宁的手背上,顿时就烫红了一片。

    宋斯宁却顾不得这些,他捂着心口,扶着桌子跌跌撞撞的冲到茶几前,手指颤抖的将药盒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一瓶白色的药盒。

    他甚至看不清楚自己倒出来了几粒,直接都咽了下去。

    药片卡在喉咙里,又引的宋斯宁一阵干咳恶心,最后药片终于化了,也就咽了下去。

    宋斯宁躺在沙发上,按着心口,紧闭着眼睛,等着药效能够快一点起来。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宋斯宁感觉到心脏的绞痛缓和了下来,他睁开沉重的眼睛,望着天花板。

    天旋地转,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最近两年,宋斯宁的抑郁症已经好转了很多,很少出现躯干化的症状,今天祁方焱一走,他却又不争气的犯了病。

    宋斯宁仰躺在沙发上,头发散乱,侧过头笑了两声,低声骂了自己一句“没出息”

    吃了药之后,他很快就睡着了,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晚上五点多,快要下班的时间。

    宋斯宁却从沙发上站起身,拿起西装外套去了公司。

    剩下的这两天,他一直在公司里工作,没有回到家里,也没有给祁方焱主动发过信息。

    至于祁方焱发给他的信息,他也没有回复过。

    因为当年的那件事对他心里的阴影太大了,他怕自己发过去短信却收不到回音,那样他就会一直等一直等。

    再一次将自己的心放在火上煎熬。

    他不愿再受一次苦,就干脆什么都不回复了。

    祁方焱离开的第三天上午,宋斯宁正在会议室里开早会,助理小郑走进来会议室,小声对宋斯宁说“宋总,之前您要找的光点建筑专利持有人来了,您是否要见一下。”

    宋斯宁一听立刻站起身,说“带他去会客厅,我马上就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