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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根铁棍镇住了一片金血,倒没有把它们一概冻结,而是以某种规则上的神力,束缚着它们成为寂静湖面下的无波止水,即便落石漂水,也不能勾动一丝涟漪。

漫天铁锈味的雨水也停住,一滴滴从重力的形变中挣脱出来,变成了完美的球状。

“说来惭愧,虽然借了金箍棒的格式,但是构造出来,只能发挥定海神针的权柄。”

苏守墨握着铁棒的手因充血而发青,他看着鲜血之主本身的动作也变得迟缓下来,“友善”地探出了龙化的右爪。

“所以也算不上神器,只是三皇五帝神圣事后,中国第一个王朝的开国宝具。”

“不经杀戮和征战,却能攸同九州,建立秩序,这股力量不正是你的天敌么。”

巨人的血管因愤怒而鼓胀着,冲开了肌肉直接暴露在空气之中,其中运载的血液正咆哮着横冲直撞。体内的过载换来沛莫能御的巨力,鲜血之主嗷啸一声,像是摇撼巍峨的山岳,金血凝成的高台终于响应了祂的呼唤。

“战争没有天敌!”

巨人怒喝道,巍峨的右臂以挟山赶海的气势横扫而来,苏守墨把手中的定海针倾斜几分,一端仍然钉在沸腾不息的台上,另一端斜着指过去,势不可挡的巨臂骤然刹车。

苏守墨的头上渐渐沁出汗珠,但没有落下,而是珠圆玉润地浮在鬓边。

左臂开始颤抖着挣脱,鲜血之主残酷地说着:“古老的宝物,那又如何?附带了几千年的传说和期许,那又如何?”

祂的左臂高高举起,仿佛借着垂天之云的便利,将整片天空都握在掌中:“古代的和平对我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所有过往的和平,陈腐的王朝,衰朽的秩序,早就已经被战车之轮碾得粉身碎骨了!”

“战争,你们将用战争的火焰点燃这个世界,从今往后一百年,你们愚蠢的人类只会用一场更胜一场的战争来取悦我,供奉我!”

而后,左臂轰然劈下,引动着悬停空中的雨水纷纷而落,仿佛从云间引来风暴,声势煊赫。

于这一道风暴中,站在金血高台之上,苏守墨身上金光骤起。

“说得对,我也赞同。”

太平天国、克里米亚、印度起义、二次鸦片战争、南北战争、德国王朝战争……从1850年起,战火将从每一个角落里燃起,愈燃愈烈,直到让整个世界坠入炼狱。

苏守墨点着头,龙形的半身,两端封金的铁棍,同时化作了泡影。

于泡影中,他伸出一根手指,有些艰难地抬起手臂,指向从天劈落的巨臂。

“但未来的和平,你又能作何解呢?”

巨臂轰然落下——却响起一连串密集的翅膀扑簌声。

祂雄伟而狰狞的手臂齐肘而断,从断口里不断有祂的血肉被撕扯着,化形成一片片纯白的鸽群,衔着橄榄枝滴血不沾地冲入雨中,飞向高空。

像冰雪被融化成水,祂的血肉被融化成了这不知所谓的鸽群!

“看吧,鲜血之主。”苏守墨露出一副欣慰的神情:“从战争的血肉中诞生的鸽群,正在缀满这愁云密布的天空。那是你注定消亡的命运,那是未来的人们祈望和平的眼睛。”

他忽然打了个响指,闪电般探出手,捏着空气中一个无色的透明小球,放到面前:“这就是你把诺贝尔送到我手上的缘故么,专门颁发给战争贩子的和平奖,哈?”

——

黑暗殿堂里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没了。

影像中,苏守墨的头占据了几乎全部的空间,对着大人轻佻地说了几句。然后影像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彻底地熄灭了。

“咳。”空洞的声音多了几分生气,轻柔地说道:“看来苏守墨先生还是沾染了一些三流歌剧演员的坏习气,舞台前应该有一堵只对观众透明的墙。”

无人敢于附和,空气倒是松快了些许。十几秒后,铁杖轻轻地点了三下地面,他沉稳地吟诵道:“不朽中若无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言出法随,影像重新显现,但经历了缺失的一分钟后,其中的场景却让在座的几人近乎惊叹失声。

至暗的王座之上,也传来了铁杖失手落地的声音。

而后,自纯暗之中,响起了三声鼓掌。

——

回转到那个场景发生之前。

鸽化很快蔓延到巨人的全身和金血所搭的高台,鲜血之主的力量不可逆地消逝如流。

但祂没有放弃,颤抖着支撑起残破的身躯,虚幻的长矛再度凝结。

“少胡说了,什么祈求和平。”

祂喘着粗气,这让他偶尔变得像一个人多过一位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