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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月圆之夜?我们在神祠相遇的那一夜?”甚尔神色暧昧着故作回忆,表演得好像在回忆某场露水姻缘,而面前质问自己的女子就是被抛弃的怨妇。

    这般以下犯上的做作,理所当然得到了六道夫人一记隔空扇来的耳光。

    “我打你并非你的冒犯,我还没有不堪到和一只野狗置气。我是在命令你,立即回答我的问题。”

    “我是从小被扔弃的野狗,靠神祠的巫女们施舍的残羹冷饭长大,那里就是我的家族。”

    “禅院甚尔!”伴随宣告权威的低沉嗓音,六道夫人手起之后又是一记烈风刮面,一向脸皮紧实的甚尔也被打得见了血。

    “哦?你是问本家灭族的那一夜?”甚尔绝非被打痛后乖巧配合,而是刺激对方情绪的目标达成,他按部就班地着手下一场碍眼:“那样无关紧要的小事,谁记得呢。”

    “也对,毕竟你眼里唯一重要的事情是钱。那就以钱为道标,提醒你曾经路过那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你儿子最近转入德姆斯特朗就读,如此卑贱的血统进入只招收纯血的学校,捐款起码在500万金加隆以上。你如何赚到那笔于你来说的巨款,就凭你肮脏的身体?一夜覆灭的家族大量财产无故消失,我只是做了最简单的推论。所以你记起来了吗。”www.

    “我只是个哑炮,任何魔法师都可以篡改和抹除我的记忆,我对拥有的记忆并不信任,不能回答你有关我虚无人生的任何经历。不如你来检查一下我的身体?”

    甚尔大幅度地伸展自己的肢体,将那副被人间欲望填喂得无比饱满随时可以出栏的肉身谄媚地展示给买家。又精明地卡在对方因受辱而对他施以极刑之前,纯白无欲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我的一切,会毫无遮蔽地袒露在你眼前。”

    “呵,你也配让这双阅读轮回的眼睛检查你那满是罪孽的脑子?或者你认为故作肉畜贱行和把玩气氛的拉扯,会让我有恶心的不适,以达成一丁点可怜的报复成就?称你一声野狗真是抬举你在生物链的地位了。你在我眼里的真实模样就如虫豸一般,是在阴沟里进食残秽与□□也不会让人有丝毫不悦的存在。”

    六道夫人一副“你演,你尽管你自轻自贱,我眨一眼就把我眼睛废了扔给你”的神尊姿态。

    甚尔笑了笑,和那些被他轻易侮辱到的贵族不同,面前这位是以他全副孽力也无法染指的高位者,是他化为劫灰也无法惊动的异类。他并没有活在她的食物链上,甚至没有活在她的生态链中。

    “喵。”戴着墨镜的白猫此刻挠了挠六道夫人的衣摆,得到了一个眼神震慑。精明的白猫迅速跳落在地,用高傲的尾巴扫过甚尔的脚踝。

    甚尔了然,一个人会因为小猫小狗的不驯动怒,却绝不会因为一只蚂蚁的抗议生气。当人有一万种碾死蚂蚁的能力后,蚂蚁是顺从是反抗,人不会在乎。

    那么,就用你在乎的东西来伤害你吧——“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欲望。”甚尔直视六道夫人,这是他第一次对个体本身而非个体代表的身份产生施暴欲。

    甚尔收敛轻媚:“回答你第一个问题。是的,那一天我在。以及在回答你接下来的问题之前,我会告诉你——我很贵。”

    轮回眼下没有欺瞒,甚尔没有说谎,但六道夫人对他的“贵”却大为怀疑。一个顶尖贵族和一个沉沦贱人,两者一般等价物的汇率有着岂止万倍的云泥之差。六道夫人料定甚尔并不会向她索要金钱这种虚无的零头,她迅速看穿了他一生抗争的起点和终点,开口允诺。

    “看你能提供怎样的价值。我可以让你在德姆斯特朗就读的儿子获得真正的贵族教育,将他从一根碍眼的杂草变成让贵族嫉恨的树苗;还可以一句话就让他成为禅院家家主。”

    甚尔先是一愣,然后放声大笑,这个女人真是过分可爱。他一旦想起家族那群以人上人自居的老头子们伏在地上任凭更高血统的贵族生杀予夺,甚至跪在区区野种面前称臣的滑稽画面就惊叹女人在把玩命运上的精湛技能。

    何况她是女人,禅院家最看不起的女人。被女人像蚂蚁一样踩过,太绝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哑炮甚尔生的野种伏黑惠,不是个女人,无法把这出孽力反噬的轮回剧目演绎出最强的戏剧张力。

    “也许你还觉得不够‘贵’,我再附赠你更愉悦的命运剧本。你们家一身狗味,你的儿子可以到六道家养狗,前提是他能拿到德姆斯特朗的毕业证书,这是我家养狗奴最低的学历要求。一个养狗奴成为禅院之主,这讽刺意味是不是更强?而已被灭族的本家,我会扶持一个分家的女性成为家主。是不是更有趣了?”

    这该死的女人,竟敢如此惹火!啊!那样的剧本简直是——最高哒!

    甚尔感觉自己提前走入了未来起火的庞大家族,踩着宗祠里一个个男性牌位坠入业火焚身的快感中。甚尔发誓,面前的女人若不是只能抱女人,他今天绝对会用最暴力的方式奖励她在自己心头放的□□。

    同一个恨入骨髓的对象,让这对男女跨越造物主也无法弥平的生态差距,诡异地达成同气连枝的共情(恶)。

    甚尔止住狂笑,碧色眼波荡开诅咒的余韵:“是啊,没有比那更有趣的事了。你已经买下我的全部,我会对你所有的问题毫无保留。那天我不止在,还顺手清理了不少生物垃圾喂狼。”

    “你到底是加入厮杀的鬣狗,还是食腐捡漏的秃鹫,我其实毫无兴趣。那等卑贱寡廉的小族,早晚会自食轮回的业力而一夕覆灭。只是这业力惊动了我生命的至宝,我会让因果之上的所有罪人得到惩戒。我俯瞰一切,唯独漏掉了地底的杂音,而泥土腐殖中的你,至少能用天与咒缚的感官补全我不屑瞥见的余罪。”

    “因果吗?那可真是漫长的锁链。”甚尔回归家族固有的板正:“你了解多少。开端,过程,结局?”

    “过程与结局我都了然,但它们却无法严丝合缝地溯源开端。总有一个盲区,我看不到全局。”

    玩着自己尾巴的白猫停下动作,朝六道夫人望了一眼。墨镜下的猫瞳闪过一丝晦朔不明的黯蓝,偏僻地匿好不可示人的怜悯。

    “世界上最好的眼睛,只会在一种情况下看不到全局。”甚尔吹散那团萦绕在六道夫人眼前的雾气:“当它的主人也在局内时。”

    “我怎么可能在局内?”六道夫人问,如她十年来一直自问那般茫然并满是余恨。若她当时在那儿,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她有一万种方法去阻止。

    “你难道就没想过,你也许正站在开端?”

    “放肆!你是在妄议我一开始就不该把她送到那个家吗?”

    六道夫人坐直身,高傲地抬起视线对天自辩:“她只是一个没有魔力的女人,又偏偏降生在男权沉疴无医的岛国。她那般骄傲刚直,终究无法在至鄙且贱的环境里独善其身。我挑选了最训练有素的猎犬保护她,为她规划最安稳的人生,她却负了我,宁愿选择一条狗,并孕育了肮脏的魔源。”

    六道夫人失去了故作低沉的音量管控,身体随着怒气颤抖。白猫耳朵尖尖直挺,说八点档经典剧情,再惫懒的猫都不会困。

    “我知道她是在报复。她怨我把她送人而她自己没得选,所以她自主选择了更卑贱的手段和身份来亵渎我,她竟然恨我恨到对那条狗用迷情剂的地步。她太要强了,她为什么不承认她是需要保护的。被我护着,她竟觉得比做一条狗的妾还要不堪吗?”

    甚尔只觉好笑:“所以你也在报复她,不断提醒她选择的卑贱之路错得有多彻底。你诅咒了她通过迷情剂孕育的孩子,让他拥有比哑炮更不堪的魔源。你还要她的次子以侍者的身份进入六道家,在全族的幸甚至哉中成为陪你儿子玩耍的一条狗。”

    六道夫人垂下高昂的头颅,移开目光:“不愧是六感到达极致的天与咒缚,对这些隐秘之事倒知道得细。”

    “呵,你做这些事如此高调,想不知道都难。和下位者只能暗自密谋不同,高高在上的贵族最不惮玩弄阳谋。你像希腊神庙知悉天谕的女巫钦定他人命运,并坐在特等席上观看古希腊悲剧式的主角永远无法逃离它。”

    “我是那样做了。我要她一辈子都和我牵扯不断,哪怕维系我们之间密不可分的是孽缘。这世界上我只允许她,用一辈子的时间来算计我、报复我,而不是与我故作陌路。”

    “上位者的小小算计,于下位者却是天劫。”

    “她才不是下位者!她高傲,凛冽,美得该诞生在无人的雪山之巅,像帕尔瓦蒂那样受星辰的照拂与凡人的仰视。”

    六道夫人眨了眨眼里的繁星,转而郑重道:“她可以与我平起平坐。我赋予了她伤害我的地位,我也不会给她设置不可跨越的劫数。只要她肯每个月对我说一句话,哪怕是以命令的语气,我都会为她调制抑制魔源变异的魔药。她的次子也不该生养在鄙贱不堪的家族,侍者的身份不过是为了惩罚她对我的冷落。她是明白我的,孩子养在六道家,我会视如亲出给他最好的一切,我甚至能让我的儿子变成一条陪他玩耍的狗。”

    六道夫人跋扈的表情被委屈和遗憾代替,以保护为出发点却在人心与人际的纠葛下换来惨烈结局,独留生者叩碑痛缅。但在甚尔眼里这作态当真滑稽,加害者反倒有太多理由去责怪死去的人,还为将自己的深情之名刻上对方墓碑。

    又及,这一出真心假意,深情虐情与他何干?甚尔只想通过她满足自己的施暴欲,将那份高高在上狠狠凌虐,才不管她或冠冕或无耻的独白。

    “她能明白你,但第三个人不会明白,哪怕是她的儿子。在得知自己的弟弟成为豪族的侍者而母亲却一改常态地站在了家族那一边,那孩子就失去了自己。剩下的,就是你知道的过程与结局。”

    这句话后,六道夫人寂静如空蝉,不待她回魂,甚尔再次施展暴力:“女人,我还挺中意你的,所以用我引以为傲的直觉告诉你为何会失去最爱的人。身为贵族浸入骨血的傲慢和一旦投入人间就呈几何熵增的混沌因果,并不是爱这种只存于两颗心在寂静幽微中某一瞬的跳动而能缓释的强压。爱可以救赎一切?爱是最伟大的魔法?放屁!伤痕永不愈合,死亡绝无救赎。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孽力。”

    安静的世界只剩过曝的烛光加剧诡异,白猫轻轻喵了一声,时空也许凝固了半分钟之久,六道夫人突然哂笑起来。

    “朝菌蟪蛄之流,也敢在轮回面前妄谈晦朔春秋。以憎恨诅咒为饵食的野狗竟然和我谈论爱?爱并非存于心灵幽微不可言传,而是存于六道、六眼、六感皆无法抵达的彼岸;爱岂止是世上最大的孽力,也是梵、我、彼一的生灭的业力。我还没有堕落到会被一条狂吠的狗影响心情,更轮不到让一个哑炮教做人。”

    高阁之上的人依旧在高阁,并不因人间定罪而伏法。甚尔也如她般哂笑着,面前可真是境界太高的一类人,即便确凿地将世界和自己都碾碎,依旧能对残骸无动于衷地说一句:“那又如何?”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把他脑子彻底翻遍,提取那一天的记忆,一秒不剩地全给我。”六道夫人再度扬起她的眼,墨镜能遮住灵魂的晦暗,却没有遮住肉身的沉重。在幻觉般的泪滑落脸颊时,她已经消失在盛大光辉中。

    “竟然傲娇了?这个女人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女人的眼泪是最具诱惑力的香水,甚尔舔了舔唇,品尝着她留给他的血迹(勋章),眼睛颇为不耐地瞪着地上的白猫:“我不太擅长应对男人,要干就快一点。”

    懒洋洋喵了一声,白猫化出原型,得到了甚尔啧声嫌弃。五条悟一副受伤的表情:“这还是人家第一次进男人的身体(脑子),看在同僚的份上不能配合点吗?明明在女士面前都那么乖巧,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同僚?得加钱。而且我再乖巧还不是被狠狠甩了(几个耳光)。”

    “谁叫你一股爹味,总想着指导人生?尤其当着那样一位女士,世界上比你年长一百岁的老家伙在她面前都只能当孙子呢。”

    “爹味?”甚尔扩了扩胸,谁家的爹有这傲人尺度?

    五条悟摇头:“爹咪也是爹,也有爹味。让一个男人不指导他人的人生或者发表高论简直OOC,所以身为男人的五条悟决定这辈子都走OOC路线。时男时女,不男不女;该高论时谬论,该正论时反论。”

    “谁管你。不男不女的六眼崽子,重申一下我的标准。”

    “知道啦。得加钱你很贵,我会给你双倍。这是我第一次进到脑花里,要是经验不足弄疼你了也可以吧。”

    甚尔懒散地敞开躯干:“只要钱给够,你们不止可以打开我的脑袋,你们甚至可以打开我身体的任何部位。”

    五条悟扬起恶劣的笑容:“看来,你很熟悉怎样和贵族打交道。”

    “从我还是个孩子起,就已经精通此道了。”

    “唔,精通,真是个好词。”五条悟耸耸肩,对自己身上的污浊毫不避讳:“当贵族来到人间,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肮脏的血。我虽无端无状,但从小就在本分地扮演肮脏贵族的人设哟。有力量的人拥有肮脏和作恶的资格,这屎一样的规则恰恰是面对暴虐最有力的武器。”m.

    “可真是没有天道公理的谬论呢,不过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天道非善,人道即恶。”

    “天道的对立面不是人道之恶,而是人道的善不能对抗人道的恶,这才是对天道最大的侮辱。”

    “那你是善是恶?”

    “我即天道,非善非恶,唯善唯恶。我很强,强得为所欲为。”

    “真恶心,我对男人的声音过敏。要干快干。”

    五条悟嬉笑间摘下墨镜,捧住甚尔的头噘嘴隔空亲了一下:“那么,甚尔(脑花)先生,我进来了。”

    被汗珠浸透的衣物,男人隐忍的闷哼,颤栗的肢体,在粗暴与蛮横的深探里,碎片化地将凌晨的时间熬满。缕缕白色自脑中抽出,被魔杖引入无痕伸展的瓶中。

    第一次进入门户大开的脑子,五条悟耐心而持久,六眼所及之处,皆是人性中最深的恶。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齐木楠雄会对坂田银时退避三舍,见过这样的人间,很难不失格,从而走上替天行道灭却人类的魔王之路。

    更何况,五条悟眼前一切,不是电影,而是真实。真实到甚尔在那一夜“顺手”的屠戮和劫掠,都显得很有天道轮回的说服力。

    结束了几个小时的悲惨世界放映,五条悟退出甚尔大脑,一滴滴晶莹的泪从海洋般清澈的眼睛坠下。狂滴眼药水的五条悟吐槽:“啊,我的眼睛你们受苦了!我长针眼一定要算三倍工伤!”

    甚尔撕给五条悟一张写满数字的便签:“把钱打到这个账户。”

    五条悟两眼婆娑地打开手机转账页面:“虽然你的人生全是丑恶,但不得不说你儿子还是挺好看的。”

    “再加一个零,我就把他打包送到你家里让你看个够。”

    “倒也不必。我可不想成为他记忆里让人长针眼的丑陋大人。我只是想说,他的颜值够得上到六道家养狗……”

    话未说完,六道夫人再度出现。她已换了一身衣物,妆也补过,戴着一副更大的墨镜,在甚尔轻浮的欣赏中拿过五条悟手里的记忆瓶。

    “那一夜全部都在这里了。一刀没剪,无·码高清。”五条悟身段比猫还软地贴着六道夫人邀宠:“姑啊,我可累坏了。到德姆斯特朗任教的事情你帮帮忙嘛,最好是没有考试压力的副科。不如专门新开一门音乐课,我小提琴拉得可棒了。”

    六道夫人嗓子微哑道:“知道了。你休息吧。”

    五条悟再度化成猫跃入六道夫人怀中埋头睡去。六道夫人无视甚尔故作冒犯的视线,重拾女王的高傲走出大厅。

    时值凌晨五点,假日的霍格沃茨还在沉睡,两人从墙壁迈出时却刚好被起床晨练的神威撞见。

    哦,大清早的,孤男寡妇从暗室里出来,难不成是背着孩子玩了一夜荣耀吗。神威瞬间拉亮了呆毛上的小灯泡,对自己人生有了新的规划:不想奋斗了,想走捷径了。

    神威又看到甚尔一副被玩坏的虚脱样,心想软饭界门槛这么低吗?连老腊肉都能从业?老男人的续航力,呵呵。自己这一手抓颜值一手抓肾功的王炸小鲜肉若进军软饭界,岂不是降维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