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陆姩按照柳枝收到的字条地址,和董孟连上了线。

    对于云门的救国行动,董孟吃惊。

    陆姩说:“我在上海那么久,从不知道云门的立场。只当他们是吃喝嫖/赌的角色。”

    “云门势力庞大,陈大当家是果敢之人,有他们助力是好事。”董孟说,“另外,我要感谢云门,把我们的人保释出来。”

    “董老板,到时候鹰记会安排云门的人上火车,火车离开香港之后,陈展星将在沿途埋伏。听云门的说法,他们是一定会把军火送至前线的。”

    “为了万无一失,我也会在沿途安排人马,助云门一臂之力。”

    “董老板,等定下时间,我再过来。”

    “陆小姐,此事多亏你,董某感激不尽。”

    “董老板,我们是中国人。”

    这个联络点是一家包子铺。店里弥漫着蒸气,老板手捏面团,包起肉馅,正忙碌着。

    彭安坐在门口的木凳,面前摆放了酱醋调料瓶。他轻轻咬一口包子,细嚼慢咽。普通家境的彭氏夫妇愣是养出了一个贵气的儿子。

    他把其中一笼包子推到她的面前:“吃吧,老板手艺不错。”

    她抚抚裙摆,坐到他的对面:“你不见见董老板吗?”

    “不了。”彭安轻轻擦拭嘴角,“有的事情,知道越多越麻烦。”

    日本商社更加谨慎。彭安经常出去,说是有饭局。陆姩以前等他的消息,现在也等。同样是等那批货,但除此之外,她有别样的心思了。

    日本商社不是傻的,彭安真的能周旋到底吗?万一他在日本人面前露了馅……

    她送他出门,常常担心这是最后一次的见面。她在露台眺望他的背影。直至他消失。

    她和黄金晟说自己在刀尖舔血。不过是虚晃一枪。直到现在她真的提着命在走。

    彭安亦然。

    天越来越冷了。白日阳光失去了温度,独留一抹苍白。

    陆姩突然捉住彭安的手:“安安。”

    “……”彭安抗拒叠字称呼,“我叫彭安。”

    “彭安安。”

    “……”

    “安安,平安。”

    彭安低低头,把包子塞进她的嘴里:“知道了。”

    陆姩的眉目不再妖娆危险,她反而更像回到东五山的时候。军火一日不定,彭安就一日不再提他和她的事。

    日本商社定下了货运的时间,由日军负责运送军火上火车。

    火车鸣笛响起时。

    陆姩抬起望远镜:“接下来,我们能做的就有限了。”

    二人这时在一家西餐厅。彭安倒了一杯酒,“陆小姐还有案子在身。”

    她收起望远镜:“八风堂派人杀害熊建,有证据吗?”

    “八风堂的人就是证据。郑八春亲日,他的手下却未必丧尽天良。”彭安说,“八风堂有一个人祖籍是南京,南京沦陷之后,他愿意去警署揭发熊建死亡真相。)

    陆姩觉得,自己和彭安认识这么久,直到最近才叫真正了解这个人。他心思缜密,做事有条不紊,幸好他是“自己人”。

    陆姩:“我洗清嫌疑之后,就要启程回上海了。”

    彭安:“我的家当也在上海,陆小姐,我们可以同行。”

    “你不是要留在香港吗?”

    “我在这里已经筹备了大量衣食用品,运送就交给仇大老板了。他在募捐。”彭安说,“上海沦为日占区,放陆小姐一人上战场,我不放心。”

    “彭安,我一个人可以。”

    “陆小姐,我要的东西是一定得到的。”

    陆姩当然明白他回上海是因为什么。他这样冷静才智的人,留在香港是屈才。但上海是日占区,回去也就代表着危险。

    “彭安,如果你想留在香港……”

    “陆小姐,你在哪里,我在哪里。”

    “你父母呢?”

    “他们留在香港,有柳枝照顾,我放心。”彭安的那杯酒空了,“就这么说定了,我去预定回程的船票。”

    *

    陆姩收拾东西,把两盆绣球花的枝芽放进了行李箱。

    彭安望去一眼。

    “也许来年春天,它真的能开除圆滚滚的绣球花。”陆姩的手指勾了勾光秃秃的短枝,“绣球有姻缘之意,有好兆头。”

    但毒性植物到了陆姩的手里,彭安觉得是不祥之兆。

    *

    船即将抵达上海码头。

    陆姩忍不住走到甲板,远远见到的飞扬的日本旗帜。她眉眼顿时阴冷。

    “陆小姐,这里风大,要不进去吧。”身边传来温和嗓音。

    陆姩愣了一下,回头,仿佛见到从前的彭安。

    伪装的!

    她抬手要去打他。

    他躲了一下。

    她改成掐他的脸:“让你装!让你装!”

    “你不是偏好这样的?”乔装的彭安对于喜怒哀乐的转换很自然,这时貌似委屈着。

    陆姩质问:“你还能装一辈子?”

    “陆小姐的意思是要和我一辈子?”

    “面前布满荆棘,我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说一辈子太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