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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在半个小时后被熄灭,烧亮的天空暗下去。

    陆姩的运气很不错,在各种大乱斗之中,她都能全身而退。其中有彭安的功劳。

    月光被层层树叶推挤,她站在暗处:“现在我们怎么办?”

    彭安:“我们没有照明工具,步行下山非常危险。但在这里等到天亮,也有大自然的威胁,我们最好开车下山。”

    陆姩:“哪里有车?”

    “你等着。”说完了,他没有立即走。

    突然的,陆姩发现,自己和他有了一种不知名的默契:“怎么?怕我丢下你跑了?”

    彭安点头,又说:“陆小姐不会独自去闯荡这一座山。”

    她不回答。她有未完成的事,不再是不要命的人。

    过了不久,彭安果真开了车过来。

    湖边住宅早没了动静,陆姩问:“里面战况如何?”

    彭安:“我在外见到这辆车,没锁,就开了过来,地上一片狼藉,我没进去,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陆姩坐上车,又问:“我们现在去哪里?”从商铺到四合院,到旅馆,到仓库,再到仇博裕的湖边住宅,她都不知道自己折腾了多少地方。

    彭安答:“云门。”

    如果云门不安全,她在香港就无处可去了。

    车灯扫路。彭安走的这条不是大道,是上山的另一条小道。

    他说:“鹰记的人估计跑那边去了,我们走这里能避开他们。”

    “八风堂的人为什么要夜袭鹰记?”

    “鹰记和八风堂算得上旗鼓相当,或者说,鹰记要略胜八风堂一筹。两家素来不和。”

    “我没听过这几个帮派之中有哪家是合作的。”全都是斗来斗去。

    “八风堂和鹰记闹过人命。八风堂的头目名叫郑八春,此人心狠手辣,无恶不作,更不讲帮派之中的义气。鹰记不是好东西,但江湖道义还是有的。郑八春的一个小姑子嫁给了英国官员,有了这一层关系,郑八春在香港为非作歹。他杀了鹰记的一人,被抓进警署,却被英国姑丈保了出来,还得了一个响亮的‘八爷’称号。”彭安说,“昨天,郑八春跟黄金晟在赌场起了冲突。”

    陆姩:“所以八风堂的人连夜过来偷袭?这里是鹰记的大本营?”

    彭安:“这是黄金晟的房子。”

    陆姩:“不过,八风堂给我们创造了机会,我们捡了个便宜,逃出来了。”

    车子穿行在崎岖不平的山路,时而颠簸,时而平缓。车内只有微弱的光。方向盘一拐,到了一个倒塌的大树边。

    彭安迷了路。

    倒车时,他遭到了陆姩的无情嘲笑。

    彭安:“已经绕不回那边了。”

    车轮碾压扁了的杂草,指示着前方的路。丛林间有什么一闪而过。

    陆姩警觉:“这里是不是有野兽?”

    “凶禽没有,小的难说。”

    猛地,车子后方传来一个巨大爆响,仿佛是谁投了炸/弹。

    二人互看一眼,明显感觉到车的左后方塌下去。

    “轮胎扎到什么了。”彭安下车,见到瘪下去的后车轮,“夜路凶险,我们等天亮的时候再换车胎下山。”

    黑乎乎,二人坐在车上等天亮。

    陆姩懒散靠在车床,突然瞥像彭安,坐直了。她丈量自己和他的距离:“哎。”

    彭安觉得这个女人的嘴里吐不出象牙。

    她笑声响在昏暗的车厢:“我们现在比同床的时候更近,到天亮还有几个小时,你会不会忍不住杀了我?”

    彭安别过头,把注意力放在外面的寂静:“不。”

    这般斩钉截铁,陆姩不满意。她挽了挽左右的袖子,大有打架的气势。

    他向车门靠了靠:“陆小姐……”

    她突然用掌拍向他。不是拍一下了事,而是在他身上到处乱按,力气不小。

    他的背拍得“啪啪”作响。他警告她:“你不要得寸进尺。”

    她按得毫无章法,他的肩膀、他的胸膛,她都不放过,直直拍过去,被他一把攥住。

    他使了劲。

    “夜深人静,这里又是荒郊野岭,你在这里抛尸,再嫁祸给鹰记或者八风堂,就很完美了。”陆姩状似认真,“彭安,我已经给你出谋划策了。”

    他的脸上晦暗不清。

    她又问:“我这般放肆,你能忍?”

    “为何不能?”彭安轻轻吐字。他都忍她多久了。留她一条命,是要欣赏她和陈展星的好戏。

    不出所料,因为她,陈展星去鬼门关走了一遭。

    这就是一场好戏。

    陆姩弯了弯眼睛。她掌握了彭安的致命弱点,当然得寸进尺,一掌袭击他的腹部。

    他松开她,“砰”地一下,摔门下车。

    陆姩打开窗户,探头喊:“你小心林中野兽。”

    他头也不回,隐入暗夜。

    *

    陆姩觉得山里是不是传来了狼嚎的声音?

    她心中一凛,彭安不会出事吧?

    在这样一个深沉的山林,谁都没有飞檐走壁的本事,谁还不是个大弱鸡?

    她下车。明明见他进了林子,却遍寻不着。

    “彭安。”林中荡起她的声音,伴随着树叶的沙沙作响。“彭安。”

    她向着里面去。

    什么动静都被风声掩盖。她离车远了,只有月光为她探路。

    真的,如果彭安被狼叼走,是他活该。

    风大得凭声音就能把她裹住。一个瞬间,陆姩踩中落叶,落叶之下却是空空,她失去平衡,倾斜,向下坠落。匆忙间,她试图抓住什么东西,一切已经来不及。

    她摔进一个坑。

    洞外不见明月,坑很深,四周是直上直下的峭壁。坑里满是横七竖八的干涩枯枝。

    她一手按到一根枝丫,划破了手掌。落地时,她以脚做支撑,左脚被不知是泥土,或是碎石,或是枯枝扎到。

    疼痛袭来。

    早知道她就让彭安自生自灭。

    她大喊:“彭安。”

    *

    彭安进森林时。

    车里的光如一盏小灯,指着她的方向。

    他回避,继续向里,直至完全被阴暗笼罩。身边只剩大自然的声响。

    他扯着衬衫,松了松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