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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盐女一边拉着我的手踩着高低起伏的山路飞跑,一边“呜呜”地哭泣。山路两旁的荆棘划破了我的野麻衣服,刺痛了我的脸。

    娘家人对我来说,除了那天送亲的几个人,其他的人对我来说都是从没有见过面的陌生人。尽管这样,我的心还是揪得紧紧地,一颗心“扑通扑通”地乱跳,跟着盐女一起朝着清风部落的方向飞跑。

    盐女的手瘦瘦硬硬的,手心里全是冷汗,湿湿黏黏地握着我的手。看着这个惊恐伤心的黑瘦女孩,还有她身上不时被荆棘和枝条划破的树叶衣服,我的心不由心疼怜惜。我尽量跑在她的前面,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一挡荆棘和枝条。

    “阿爸打猎时被野猪伤了,已经快不行了,阿爸一直在叫你的名字……”盐女呜咽着。虽然并没有见过这个阿爸,但是在这一刻,心中还是一阵阵的刺痛,拉着盐女的手朝着清风部落狂奔。涉过溪水,穿过密林,我和盐女在山野中赤脚飞奔。

    终于到了清风部落的洞穴,我们的洞穴在一片低洼潮湿的山脚下,洞穴的入口用树桩和荆棘覆盖着用于防止野兽的袭击。还没有进入洞穴,迎面跑过来二三个黑瘦的小野人,看见我们的到来,象得救似的飞向我们,一个个抱着我哭成泪人:“姐姐,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原来我还有这么多的弟弟妹妹。

    洞穴里传来一片凄厉的哀嚎之声,我的双腿不住颤抖,一步一步地挪到了洞口。洞穴里昏暗潮湿,有一小堆篝火正在燃烧。确如我的兄长熊豝曾经的话,这个洞穴比起有唐部落的洞穴来说,无论从地理位置,大小,采光和通风条件来说,都远远不及有唐部落的山洞。在这个狭小阴暗的洞穴里拥挤着二三十个我的娘家亲人们。

    篝火边,众人正围着一个人哀哭。这就是我的阿爸,我的父亲吗?他那瘦小的身躯平躺在地上,身下是一张浸满鲜血的兽皮,花白蓬乱的头发和胡须遮住了他的脸颊,他的呼吸已经很微弱,嘴唇微微翕动,胸脯微弱的起伏,他似乎很平静了,并没有太多的痛苦的表情。

    我的兄长熊豝正望着我,我的弟弟妹妹们正望着我,清风部落的亲人们也正望着我。我朝着这个正在慢慢消失的生命一步步走去,我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似乎知道我已经到来,他缓缓地睁开双眼,眼里竟然射出一丝盼望欣喜的光,他朝着我艰难地抬起手,挣扎着说:“妹土,不要怕。”

    我瑟瑟发抖地跪在他的面前,却开不了口,只是默默流泪。他似乎想擦干我脸上的泪水,却因为这个动作激起了更大的痛苦,他的胸脯剧烈地起伏起来,呼吸痛苦而急促。我的兄长熊豝连忙抱住了他的头,大哭着对我说:“妹土,快叫阿爸!阿爸他一直在等你,快叫阿爸呀!”

    我的牙齿在咯咯吱吱地上下颤抖,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我在这个时代的阿爸,也是最后一次见到我在这个时代的阿爸。“妹……妹土,阿爸……阿爸对不起你。”

    我不知道这个阿爸和妹土这个女孩有过什么样的结怨,但在这一刻,面对着这个就要消失的阿爸,我只是拼命地摇头,眼泪不住地流淌,开口叫了一声:“阿爸!”就在这一刻,我的心才真正融入了这个时代。

    他要抓住这生命最后的气息向女儿说出最后的话语,呼吸愈发的困难:“妹土,自从……你阿妈抛下你们走后,你……就是阿爸最贴心……的帮手。阿爸……没有让你……吃饱穿暖,……为了不让我们族的人饿死,还……逼着你……嫁给有唐族,不让……你……和朔风在一起。阿爸……阿爸要走了,阿爸对不……。”

    我捂住了他的胸脯,哭着说:“阿爸!不要说了,妹土在有唐族过得很好。你不会死的,妹土不会让你死的。”

    阿爸抚摸着我的头发,努力要挤出笑容来:“委屈……你了,阿爸……本想打些猎物……送到有唐族去,阿爸……不想让你在那里受苦。”

    我泣不成声:“不要再说了,阿爸!有唐族的人对我很好,妹土在那里很好。阿爸给我找的人家,妹土很喜欢。”